過了垂花門,盧氏便看到衙役站在東廂房的 抄手游廊下,同一位全身素淡,像是居家道姑的中年女子說著話兒。
而那嚇哭的女童則緊靠那道姑模樣的女子,還在一噎一咽地哭著。
“你們這些當差的,怎么跑到我家來放肆了? ”
青塵居士冷聲質(zhì)問。
衙役瞧著,也很恭敬,又說明了一番來意。
“她們跑到我家來尋人?”
青塵居士的視線冷冷越過衙役,落到盧氏身上。
盧氏在外頭向來是做足了禮節(jié)。
見此,連忙走過來了,擦著眼淚,十分抱歉道:“今日是我家冒昧打擾夫人清修了,實在,我那侄女久未歸家,我擔心她出事?!?/p>
青塵居士眼神犀利,把盧氏上下打量后,冷道:“父母沒有尋上門,你這隔房的長輩倒是心急了。”
“我那侄女父親早逝,其母又是個不管事的,她的吃穿住行皆是我在操辦,唯恐出了差池,不好交代,還望夫人能體諒我的一番苦楚?!?/p>
盧氏是極喜給人按帽子。
總想著要別人體諒、原諒她。
不體諒她、不原諒她,都是心胸狹隘之人。
青塵居士向來不管俗事。
若非那凌王是她俗中好友的唯一血脈,她可真不愿淌這渾水。
淡道:“跑到我家來鬧事,還讓我來體諒你?你是何人,我可認識你?又可曾承過你的情?”
盧氏柔聲,再次福禮,“是我說錯話兒了,給夫人賠罪了。只是,那我侄女乃以故勇毅侯的嫡女,有人見了她進了您的宅子,還請夫人將我那侄女請出來?!?/p>
“我可不認識什么勇毅侯的嫡女。”
青塵居士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閨閣里就是出了名的孤僻,誰她都不會給好臉色。
寬袖一甩,沉道:“你們這些官差,趕緊給我離開。否則,我便要告你們一個強闖民宅之罪!”
“夫人息怒。”
衙役抱拳,“我等也是依令行事,還望夫人見諒。”
“既有人見在侯府嫡女進了貴院,如今人又確實不見,按律例我等需搜查此院,還望夫人行個方便?!?/p>
青塵居士冷臉,“我要不給你們行這個方便呢?”
盧氏哽咽接了話,“官爺,我那侄女莫不是兇多吉少了?這可怎么辦啊,我那侄女,圣上都是知道的啊?!?/p>
衙役心頭直跳,今日他們要不把衛(wèi)二小姐找出來,只怕不好回去交代了。
“夫人,那我們只能強搜了?!?/p>
衙役說完,手一揮,數(shù)名衙役立即往各房里沖。
“放肆!我的院子也是你們隨意闖的?”
青塵居士一聲厲喝,“在我沒有答應前,你們幾位敢闖半步,幾位的脖子就得留個碗大的傷了。”
普通百姓素來是怕官差、衙役的。
更不可威脅衙役們。
辦了無數(shù)差事的衙役們都是人精,立馬意識這位居家修士的身份,恐怕也不簡單。
說不得,后頭有人。
盧氏本想著一個小小的院子,衙役來了,還怕揪不出發(fā)姮姐兒。
不承想,竟遇到硬骨頭了。
盧氏沉了臉,“夫人,我家侄女可是進了你院子里的,你百般阻撓是何居心。還是說,這院子里頭有什么見不得人的臟事,夫人怕被人發(fā)現(xiàn)?”
青塵居士極怒反笑,“今日,我算是見識了什么叫最毒婦人心呢。平常人家的姑娘不見,好是瞞著,捂著,便是尋人都是自家偷偷地找?!?/p>
“生怕傳了出去,壞了姑娘家的名聲?!?/p>
雙眼冷凝盧氏,青塵居士說出來的話兒,跟耳光似的,一字一巴掌,抽到盧氏臉上。
“而你這婦人偏偏鬧到生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哪是什么擔心侄女,分明是巴不得侄女出事!”
“明明是滿腹歹毒,還要裝滿嘴的仁義道德,虛偽至極,實在可笑!”
換作以前,盧氏定要氣到暈倒。
而今,經(jīng)歷這么多的事,她臉皮也厚上許多了。
面對指責,盧氏不驚不惱,卑謙道:“關心則亂,只要人沒事,其余都不是什么事。夫人若再強加阻攔,只怕,更會誤了我家侄女的名聲。”
“你那侄女的名聲,有你這般惡毒長輩,只怕早敗完了!這院子,我便告訴你,你莫說闖了,便連站的資格都沒有?!?/p>
“ 趁我還有幾分耐性前,趕緊給我離開?!?/p>
衙役都不吭聲了。
瞧著樣子,兩邊都不是他們能得罪得起的。
“頭,怎么辦?”
不禁問起領隊的頭領。
領隊看看這位夫人,又看看那位夫人,“瞧著這院子不像有什么問題,且先看著,咱們,誰都不得罪?!?/p>
“兩位真要吵起來,我們還能當個和事佬?!?/p>
唉。
也是倒霉。
以為領了樁好差事,沒想到,成了稍不留神得罪人的苦差。
“你們幾個留意四周,看看有什么古怪之處。北房盯緊些,我怎么總感覺里頭有人正盯著咱?!?/p>
“是,頭。”
衙役們得了吩咐,個個按兵不動。
盧氏見此,不禁有些惱了。
一群只拿銀子不辦事的廢物!
但她又不能顯在臉上,只得道:“官爺,侄女的安危全系官爺身上了?!∪艄贍敳凰逊?,為了我那侄女,我便自己闖了?!?/p>
于媽媽聞言,便揚了嗓子,“二姑娘,二姑娘,你可在這里啊?!?/p>
青塵居士臉上的冷意愈發(fā)的深。
她原想著長輩再怎么不慈,也不會拿家中姑娘們的清譽做文章。
如今看來,是她見識少了!
就有這樣的長輩。
“盧氏?!?/p>
青塵居士喊了一聲,“你怎么還有臉,在這里充二姑娘的長輩。瞧瞧你那嘴臉,難怪寧遠侯府肖夫人都同你鬧掰?!?/p>
一聲‘盧氏’ ,便讓盧氏心里咯噔了一下。
再聽到眼前這位她從不曾見過的夫人,連她和肖容韶的事都知道,剎那間,她就明白自己今日要空歡喜一場了。
盧氏謹慎問道:“不知夫人,可是哪家的女眷?我們可曾見過?”
青塵居士輕嘲,“你,還沒有那資格見我?!?/p>
輕地摸了摸女童的羊角辮,慈祥道:“乖,去請衛(wèi)二姑娘出來吧?! ?/p>
“是,夫子。”
女童清脆應下,規(guī)規(guī)矩矩走到東廂房的房門,清清嗓子,道: “師妹,夫子有請?!?/p>
師妹?
盧氏面露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