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
衛(wèi)姮他們已經(jīng)橫翻過高山,走進山坳里了。
此時,剛好午時一刻。
衛(wèi)姮牽緊夏元宸的手,一步一步往山坳深處走去。
金礦洞,不遠了。
“踩好些,莫偏了?!?/p>
衛(wèi)姮低聲提醒,并用力往下朝雪底深入踩去。
踩到實地后,衛(wèi)姮才抬腳走一步。
跟在她身邊的夏元宸則踩在她留下的腳印里,亦步亦趨地跟緊。
有了衛(wèi)姮留下的痕跡,夏元宸便省力多了。
被她牽著的手,也是暖和到掌心都微微滲出熱汗。
少有女子似她,身上這般的暖和。
他雖為男兒,哪怕沒有遭人暗算,身中奇毒之前,都沒有她這般暖和。
被她牽緊,滾燙燙的熱意源源不斷地朝他通過來,不僅溫暖的他冰冷的手,連身子都暖和不少。
至于衛(wèi)姮——
她都熱到連皮毛披氅都用不上了。
毛絨絨,很是可愛的白色狐貍毛帽也摘了,頭頂冒著白白霧氣,遠遠看著,好似飄飄仙氣仙子行走在冰天雪地。
“咴兒……”
識途的老馬突發(fā)現(xiàn)嘶鳴聲。
一直牽著老馬,走在最前面的親衛(wèi)用力拉著韁繩,試圖把前蹄深陷雪里的老馬拉起,“起來,起來……”
“咴兒咴兒——”
老馬在雪里掙扎著試圖起身,幾次皆失敗。
親衛(wèi)有些著急了,對身邊的顧將軍揚聲,“將軍,老馬怕是體力不支了,前蹄陷入厚雪里,無法起站。”
關(guān)鍵時候,老馬可不能有事,還需要它帶著他們一行人回到巴縣。
顧將軍雙臂甩開,他走得急,身子好像是在雪里推著走,到小腿深處的厚雪,都被他推出一條雪路出來。
這是最費體力的行走。
也是雪里最忌諱的行走,一旦體力透支,很有可能倒在雪里,此生都與山為伴,永遠長眠。
如今顧將軍也顧不得了。
得把老馬從雪里拉出來。
雪里撲騰到氣喘急急的顧將軍看了眼老馬的狀況,眼里閃過深深的擔憂。
在雪里走了兩個時辰的老馬,確實累了。
馬鼻子更是被韁繩拉到勒出了傷口,因天冷,傷口被凍住,不近距離看根本看不出來老馬的鼻子受傷。
神情嚴肅道:“我從后面推,你輕點拉韁繩?!?/p>
不能再用力拉了,會讓馬鼻子的傷口愈發(fā)加深。
又讓身后的眾人原地歇息,等他們把老馬從雪里拉出來后走。
好在山坳里的風(fēng)雪沒有半山腰那么大,一行人臨時找一處避風(fēng)所,躲躲刺骨的寒風(fēng)。
凍到鼻子都凍紅的親衛(wèi)隨著顧將軍雙手推動老馬還算健壯的后臀,他開始往外拉韁繩。
哪知道,還沒有完全使力,那老馬出來的嘶叫聲,聽到讓人心頭一顫。
都是上過戰(zhàn)場,親自喂過戰(zhàn)馬的將士,瞬間聽出老馬的聲音不對勁了。
很痛苦。
好像受了重傷。
衛(wèi)姮秀眉微微蹙緊,“我去看看?!?/p>
夏元宸有心想一道去,奈何他很清楚自己跟過去等同添亂。
“風(fēng)大,把披風(fēng)披上?!?/p>
說著便把披在自己身上,原是衛(wèi)姮進山時所披的披氅解下,準備讓衛(wèi)姮重新披上。
衛(wèi)姮阻止他。
將披氅系帶重新給他系好,還很不放心般攏緊披氅,把“嬌弱”的凌王殿下捂得密不透風(fēng)。
笑道:“我現(xiàn)在身上熱到可以再解下一件厚衣。”
還怕他不放心,將自己熱乎乎的手,往他額角探去。
一是看看凌的體熱是否正常。
二是好讓他知道,她的身子有多暖和。
完全感覺不到冷意。
夏元宸感受著她掌心那滾燙的熱意,又想到顧將軍每每看向他時,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王爺也是頗為無奈。
他也想成為保護和溫暖衛(wèi)姮的男人。
奈何啊奈何,奈何在她面前,他沒有一點發(fā)揮余地。
兩人互換了身份,變成了她保護他。
怎么說呢。
雖有些別扭,但,感覺竟然還不錯。
望著衛(wèi)姮的身影,沒有她在身邊,夏元宸頓時感覺到了陣陣冷意。
果然,他是離不開衛(wèi)姮了。
血七見此,不動聲色靠近王爺少許。
然而并沒有什么用。
反而擋了夏元宸看向衛(wèi)姮的視線。
淡道:“不必如此?!?/p>
血七默默退到一邊。
他被王爺嫌棄了。
不過,也對。
衛(wèi)姑娘如今可是王爺保護神。
王爺完全離不開衛(wèi)姑娘。
其實挺想問王爺,可習(xí)慣被女郎保護。
身份的尊卑,縱使他想問,也只能憋在心里。
血六在的話,他估計會問一問。
那邊,衛(wèi)姮已經(jīng)走到老馬身邊了。
親衛(wèi)和顧將軍意識到可以是老馬的前蹄踩到了什么,或被什么縫隙卡住,故而無法起身。
“繼續(xù)挖,一直挖到可以看見前蹄?!?/p>
顧將軍同親衛(wèi),兩人一左一右雙手挖雪。
雪是好挖,但太冷了。
盡管戴著毛皮手套,手指也被雪的寒意凍到指骨疼。
衛(wèi)姮也加入其中。
很快,三人便看到老馬的前蹄了。
前蹄正好踩透一根腐木,馬蹄被腐木縫隙咬得緊緊的,用力抬腳只會讓老馬吃痛。
“把腐木撬開,再把老馬牽出來?!?/p>
顧將軍很快有了應(yīng)對之策。
這也是最快最省時的辦法。
兩人抽出佩刀,筆直削入木頭縫隙里,開始前后撬動,試圖擴大縫隙,好讓老馬能夠抬起前蹄。
幾次過后,均失敗。
“不成,腐木太大,馬蹄又傷了皮肉,沒有辦法拔出來。”
顧將軍拭去凝結(jié)在眉眼上的雪花,拍了拍老馬的腦袋,輕輕一嘆,“老伙計,讓你受苦了?!?/p>
下面的路,是不能帶它走了。
識途的老馬通人性,好似讀懂了顧將軍聲音里的遺憾,它再次發(fā)現(xiàn)長長的“咴兒”嘶叫聲。
像是在告別,又像是不舍。
親衛(wèi)紅了眼睛,哽咽道:“將軍,我們再試一試吧?!?/p>
沙場征戰(zhàn)的將士,都是格外愛惜他們的戰(zhàn)馬。
不僅僅是戰(zhàn)馬啊。
更是他們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又怎能舍下它呢。
衛(wèi)姮輕地拍了拍馬背,清寒烏亮的明眸微微虛瞇少許。
心里有了別的想法。
道:“顧將軍,你們將細縫撬些,我把老戰(zhàn)馬扛出來?!?/p>
什么?
扛——扛馬?
把馬扛出來?
這也成?
顧將軍一臉錯愕,“能成嗎?”
老戰(zhàn)馬的重量可不輕啊。
又是雪地里,人站著都不好使力,更別說把馬扛起了。
衛(wèi)姮眉眼彎彎,笑意潺潺,“不試試,怎么知道成不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