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靜無聲。
視線皆落到通身貴氣的夏元宸身上,連氣息都微微屏緊少許。
上京世族家的兒郎都是自有一番尋常男子不可及的貴氣,而眼前的年輕兒郎,不僅要氣質(zhì)出眾,便連容貌都得老天獨愛,如落霜雪的深邃眉眼,驚鴻一瞥,有如畫中走出來的天人。
章氏本還仗著自己的身份、年歲,明目張膽打量出場便把衛(wèi)文濯秒殺的兒郎,忽地,見他目如寒劍筆直掃來,頓讓章氏心頭一慌,連忙撇開視線。
手也旋即摟緊貿(mào)然開口的衛(wèi)妙音。
這丫頭。
也忒沒有眼力見。
此子明眼人一瞧就知不好惹,她哪里來的狗膽,敢在這里教人做事?
輕聲道:“快快住嘴,當心惹禍身上?!?/p>
衛(wèi)妙音到底只是一個小姑娘,雖被夏元宸清冷俊雅的皮相迷了眼,但經(jīng)夏元宸那記冷到切骨般的視線一掃,膽就顫了。
又聽到章氏的叮囑,更不敢造次,小臉煞白窩在章氏懷里,老實到喲,又讓章氏不禁心疼。
也不知道衛(wèi)姮從哪里認識這種一看就很厲害的男人,瞧把音姐兒嚇成什么樣了。
回了侯府后,必須勒令她不許同這種男子來往。
閨閣女子同外男私聯(lián),與蕩婦有何區(qū)別?
沒得讓她這個當母親的丟臉。
衛(wèi)姮向前一步,暗地輕地拉了后他的玄色披氅,低聲道:“三爺,內(nèi)宅舍務(wù)瑣事,不勞三爺為我傷神了?!?/p>
不值當。
“不委屈嗎?”
夏元宸收回視線,眼中寒意一直未散。
他都舍不得她受半點委屈,結(jié)果呢,她的家人竟這般欺負她。
在外面尚且如此,在府里指不定欺負她為甚。
衛(wèi)姮微地抿了抿嘴角,無奈地笑了一下,“以前會,現(xiàn)在無所謂了。”
早習慣章氏的偏心,從最初的氣憤、委屈,到現(xiàn)在的看淡,已經(jīng)影響不到她心情了。
夏元宸卻聽到心疼不已。
恍若看到了以前的自己,被圣上忽視,被嬪妃使絆,被兄弟姐妹辱罵,他也曾倍感憤怒、委屈,也曾找過圣上,哭著問他為何偏心。
后來,后來他就知道,原來人心本是偏長,帶著算計與權(quán)謀降生的孩子,注定是被冷落。
衛(wèi)姮感覺到他的氣息變化,再看到他壓在寒眸里的暗涌,心有靈犀般猜到此時的他在想法。
說到委屈,她和三爺是同病相憐。
不欲在此事上面影響兩人的心情,衛(wèi)姮彎唇笑問,“三爺今日怎么得空出門子了?”
近十日未見,瞧著他氣血很是不錯,心神一動,衛(wèi)姮便伸了手,給夏元宸把脈。
“手伸過來,我看看你脈相?!?/p>
每次見面就為他把脈,都成她的習慣了。
手伸出去的剎那間,謝氏輕地咳了一聲,“姮姐兒?!?/p>
人來人往,姮姐兒即使是大夫為病人看診,在外頭還是稍稍回避些為好。
畢竟,外人可不知姮姐兒是大夫。
他們只會見閨閣女子與兒郎拉拉扯扯,便是傷風敗俗。
衛(wèi)姮經(jīng)此一喚,心有所感抬眼往四下一看。
便看到四周有不少視線,明里暗里地留意著她,生母章氏滿臉怒容緊盯自己,仿佛,她犯下十惡不赦,有辱門楣的大罪。
衛(wèi)妙音、衛(wèi)妙姝兩人則是暗含興奮,就等著她做出出格之舉。
唯有伯母、怡姐兒眼含擔心看著自己,生怕她行差踏錯一步。
衛(wèi)姮不禁失笑。
是了。
家人無人知曉凌王身份,在他們眼里凌王是姑娘家需要避嫌的外男,身為姑娘家的自己怎么能隨意拉外男手腕呢。
“抱歉三爺,今日不便為三爺診脈了。”
衛(wèi)姮笑著屈膝一禮,同時,步伐微微一步,同夏元宸拉開少許距離,以免再讓七伯母擔憂。
此時的謝氏,其實早隱隱約約已猜到眼前通身氣派赫赫不凡的年輕男子是何許人也。
因為年輕兒郎的模樣,真的很像仙逝的皇后娘娘。
五官極為肖似,但少了皇后娘娘那似水般的溫婉。
有的是壓制萬物的鋒利。
此時他站在姮姐兒面前,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護著姮姐兒,不許任何人傷害姮姐兒。
老爺曾說過,他日自個若見了凌王殿下,說不定可以摒棄對龍子龍孫的偏見。
此時,真有那么一瞬間,她在想,或許凌王真遠勝當圣上。
念頭掠過,謝氏抿緊的嘴角。
她不能因一個照面,便認為凌王是個可靠的。
人心隔肚皮,當年圣上對皇后娘娘還不好嗎?
小意溫柔,百依百順,日日留宿椒坤宮,讓天下皆知天子獨寵皇后一人,其余嬪妃形同擺放。
想到禁庭里的那位,謝氏本有些柔和下來的神色,瞬間又回到冷淡。
雖已認出夏元宸的身份,但謝氏并沒有表露出來。
凌王既不曾表露身份,姮姐兒似乎也無意介紹,那她也干脆假裝不知,只需盯緊滿口胡言亂語的音姐兒便成。
音姐兒倘若再放肆,雖說不知者無罪,可姑娘家一言一行需得循規(guī)蹈矩,謹言慎行,音姐兒再犯口舌,自有族規(guī)處置。
夏元宸倒是想依了衛(wèi)姮所言,不予理會。
但眼前這名女子,心腸歹毒。
他乃外男,此女竟半點不知避諱,竟在他面前搬弄是非,污蔑衛(wèi)二。
眸色生寒夏元宸看向謝氏,“夫人乃宗婦,族中女郎有失教養(yǎng),還望夫人多加管教,莫在外頭丟了衛(wèi)大人的顏面?!?/p>
看在衛(wèi)二面上,今日他給衛(wèi)四姑娘留幾分顏面,不直接告誡此女。
謝氏自然聽出凌王已是留情了。
向前一步,謝氏剛要福禮,夏元宸便伸手虛虛一托,阻止謝氏行禮。
謝氏心思更為復雜了。
尊卑有別,凌王為了姮姐兒,連臣婦行禮都不愿受。
這是真把姮姐兒放在心里了。
壓下心中微涌的情緒,謝氏垂眸,雖未行禮,但言談舉止極恭敬。
道:“貴人說的是,回去后定會對族中小輩加以管束,言語必謹,行止有度,毋輕,毋誕,毋傲?!?/p>
不僅是音姐兒需要好生學舒適,怡姐兒、姝姐兒也需要!
門楣清正,是與教養(yǎng)家中小輩有莫大的關(guān)系,小輩們言行有度,走到外面都會讓人高看一眼。
而不是像現(xiàn)在,被凌王殿下訓責族中姑娘有失教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