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宗耀是怨上這個，怪上那個，自己反正是清清白白，干干凈凈，很是無辜。

老夫人時至今日，也明白過來身為母親的自己，也是很失敗。

當(dāng)年為了把老大供出來，她委屈了老二，讓老二小小年紀(jì)上山、下河，在外養(yǎng)家糊口，既要照顧好老大，也要照顧好尚在襁褓中的老三。

老大那時聰明，是讀書的好料子，老秀才贊他將來必能高中。

就是這一句話，她為了不讓族里欺負死了丈夫的自己，咬著牙供養(yǎng)老大，是養(yǎng)到老大除了讀書，旁的什么活都不需要做。

有時候老二與老大起了爭執(zhí)，她都是不由分說罵老二。

如今想來，全錯了。

老大養(yǎng)成今日有錯就怪他們的性子，與她有莫大關(guān)系。

“老大，你莫不是忘了，如今你們?nèi)值苋嗽缫逊旨摇銉杭奕胪醺?，也與你沒有半點關(guān)系?！?/p>

衛(wèi)宗耀就笑了，道：“母親糊涂啊，分了家我也是姮丫頭的大伯啊。難不成，她還不認為不成？豈不叫人笑她不敬長輩？”

說得很是理所當(dāng)然。

老夫人沒有再多說什么了，聽著原跪在身后的于媽媽趔趔趄趄的腳步聲往后罩院跑去，老夫人輕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冷意。

這是聽到凌王殿下陪姮姐兒去老二墓前祭拜，趕緊回去給老大媳婦通風(fēng)報信呢。

倒也是個忠心耿耿的。

老夫人一直到屋里，坐到炕上，才淡聲問道：“怎么，你還打算到王爺面前稱長輩嗎？”

“兒子不敢?！?/p>

衛(wèi)宗耀面色微變，很是謹(jǐn)慎地往外頭看一眼，“此話，母親出了此間屋后，再也不能對第二人說！”

“哦，你這書還是讀進去了些，知道什么是君臣有別。”

“兒子自然是知道！”

話音一落，老夫人狠狠地拍了下炕幾，怒喝，“我看你是愚昧無知！”

“母親您這……好好的，怎么又動肝火了呢？兒子可是哪里說錯話了？是說要告訴族里人，姮姐兒將會嫁入王府嗎？”

“好，兒子不說，兒子不說總可以了吧，您消消火吧?！?/p>

母親到底是怎么了。

一言不合便大吼大叫，沒有半點老人家的穩(wěn)重。

他這才伺候兩天，身心皆累。

也不知道老三這幾年是怎么哄著母親開心。

老夫人見長子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再也沒有辦法忍住，“蹭”地起了身，是踮著腳，用力抽了長子一記耳光。

抽完，便對古嬤嬤道：“去，找藥婆子給我弄副能毒啞嗓子的秘藥回來，今兒個，我定要將這發(fā)昏的東西給毒啞才成！”

“免得他日后再給家里招來滅族大禍！”

時隔一日，又挨了一巴掌的衛(wèi)宗耀看著老夫人震怒，讀了幾本圣賢書，趕忙跪下，“母親，兒子愚鈍，不知錯在哪里，母親您給兒子一個明示啊。”

昨兒個一巴掌，今日又挨一巴掌，敢情母親回渠縣是為了打他？

“明示？我明示得還不夠明白嗎？來，古嬤嬤，老大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你來告訴這個糊涂蛋，他到底錯在了哪里?！?/p>

古嬤嬤在心里輕地嘆了口氣，福了一禮后，才道：“老爺，二姑娘如若嫁入王府為凌王妃，以后，您便是臣，二姑娘便是君了?！?/p>

“君臣君臣，君在上，臣在下，便是老夫人見了二姑娘，都要按規(guī)矩給二姑娘行禮。老夫人，老奴說得可對？”

跪著的衛(wèi)宗耀嘴唇都在微顫，“母親……這……這……姮姐兒總不可能……不認我們啊。我們總歸是長輩啊。”

他都懂。

可，可難道侄女成了王妃，他這個當(dāng)大伯的，沾不到一點的好？

老夫人是看穿長子心里想什么。

不過是想以長輩自居，從姮姐兒身上謀些好處。

“要不，你進宮和圣上說說，就說，你也是王爺、王妃的長輩，王爺、王妃該敬著你。只要圣上認了，一切都好說。”

衛(wèi)宗耀敢嗎？

他算什么東西？

還敢進宮問圣上？

官職在身的時候，他連進宮見駕的機會都沒有，如今革職在家，那是更不可能進宮見駕。

瞬間，衛(wèi)宗耀只覺自己全身都涼了。

合著他白高興了一場。

姮姐兒嫁入王府，身為大伯的他是撈不住半點好處。

他還想翻身，還想借勢飛黃騰達——

到頭來，他依舊什么也得不到。

不。

不行。

好不容易有個翻身的機會，他一定要把抓住。

抓耳撓腮地想著，想到荊氏在老夫人的使眼色里退下，衛(wèi)宗耀終于想到一個理由了。

低聲道：“母親，姮姐兒總該會提攜……家里人吧，娘家是出嫁女的靠山，娘家人好了，她……她也會更好，王爺也會更敬重她啊?！?/p>

“兒子為官二十載，兢兢業(yè)業(yè)，從未犯過大錯。若非被盧氏那蠢貨連累，怎會革職啊。如今，如今只要姮姐兒為我在王爺面前美言幾句，兒子定能復(fù)起啊?！?/p>

“兒子復(fù)起，大房也能興旺，一家子也好為姮姐兒辦事啊?！?/p>

老夫人已經(jīng)不想再教子，按了按額角，老夫人嘲諷道：“你們夫妻差點害死姮姐兒，　姮姐兒沒有抽你們的筋，拔你們的皮，已是姮姐兒的仁慈了。”

“姮姐兒仁慈，凌王可不見得仁慈。他若是有心為姮姐兒做主，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p>

這是把衛(wèi)宗耀最后的希望都澆滅了。

左右都是靠上了即將為王妃的侄女。

都是盧氏！

是盧氏這個毒婦、蠢婦誤他??！

衛(wèi)宗耀這會子是連殺妻的念頭都有了。

此時的盧氏，從后罩門后頭的角門，由于媽媽攙扶著，悄然離開祖宅。

“二夫人在福業(yè)客棧……您慢點……”

眼下，祖宅里的人誰也靠不住，能依靠的只有二夫人了！

“避開些耳目，莫讓人發(fā)現(xiàn)?！?/p>

盧氏低低說著，還將兜帽往下壓了些，盡量把自己整張臉都遮住。

于媽媽道：“夫人放心，奴婢省得?！?/p>

這會兒什么桃姨娘，雙生子，都不必再管了。

眼下最要緊的是，想辦法把大姑娘送進凌王府才是天大的正事。

凌王都陪二姑娘回渠縣祭拜侯爺，夫人真的沒有太多閑時等了，必須得要抓緊點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