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患可治,同為大夫的衛(wèi)姮亦為他而高興。
已是天黑,衛(wèi)姮給夏元宸取了身上銀針,等他穿好衣裳,躺回床榻上,衛(wèi)姮也為夏元宸再一次把脈。
公孫宴便在旁邊問脈相。
他問一句,衛(wèi)姮便說一句,偶爾,還與公孫宴探討幾句。
躺著的夏元宸眸光沉靜,凝望燈火里兩張俊顏、不染塵埃的面容,薄唇已微微抿緊。
明明,倆人相識不識,為何這般默契十足?
仿佛認識數(shù)十年,對方僅僅一記眼神,便能讀懂其意。
是他,無法融入的默契。
夏元宸輕輕閉上雙眼,俊顏里忽而有了難得一見的疲倦。
“……今日辛苦你了,我送你回府……”
公孫宴放輕了聲線,“五日后,我再接你過來,可好?”
很小心地詢問,生怕衛(wèi)姮拒絕。
衛(wèi)姮看了眼似已入睡的三爺,順手將那薄衾為他蓋好,才道:“……好……去外頭再說……”
說罷,放輕腳步與公孫宴一同離開。
“當心……”
過門檻時,衛(wèi)姮沒留神,腳尖絆了下,整個人往屋外栽去。
躺著的夏元宸睜開雙眼,側(cè)首,有暗涌起伏的雙眼,朝門口方向望去。
他在暖房內(nèi),紗帷隔斷了次間,也阻斷了他的視線。
“……門檻設(shè)這般高做什?傷人暗器似的?!?/p>
女子嬌嗔又微有些清涼的聲線,隨著風(fēng),從敞開的門口飄入,一字一字,無比清晰地落入他眼里。
“……明兒我便使人鋸了它,你可有傷著?”
表弟公孫宴很是緊張地問著,夏元宸眼里涌伏的暗潮里,有寒色一掠而過。
他曾問過表弟,是否對衛(wèi)二有意。
回答:不曾。
并又道:他不欲成婚。
那現(xiàn)在呢?
在自己不曾知曉的時候,倆人親近到一個喚“公孫”,一個喚“衛(wèi)二”。
“小事,傷不到我。行了,行了,你快回去照顧你表哥罷……”
姑娘家不以為然的道,“五日后,你不必來接我,麻煩。我自個來便成。”
說是親近,又少了些男女之間的親近。
似乎,真僅僅是多年好友,是隨意、淡然的君子之交。
喝了藥,藥性漸起的夏元宸昏昏沉沉想著,五日后,本王去接她罷。
一直抿緊的薄唇,悄然揚起少許。
很快,謝絕公孫宴的相衛(wèi)姮,乘著濟世醫(yī)館的馬車回府。
如今的她,稍晚些回府也不必害怕被盧氏知曉,門房見她回來,立馬跑過來,恭敬相迎,“二姑娘,您回了啊。”
等衛(wèi)姮進了府,門房壓著嗓音,迅速道:“姑娘,冬生小哥說,大爺與姑娘院里一個叫胭脂的丫鬟在耳房里待了好一會兒……”
連門房都是衛(wèi)姮的人了。
衛(wèi)姮微微頷首,表示已知曉。
回了青梧院,碧竹、初春、桃紅紛紛迎上來。
桃紅是有事,一直等著二姑娘回來。
碧竹、初春則是擔(dān)憂自家姑娘,天黑都不曾回府,怕遇上什么事了。
見她回來,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初春秀聲秀氣地道:“姑娘,以后出門您還是捎上我們一個吧?!?/p>
在院里干等著,太難熬了。
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壓根靜不下。
衛(wèi)姮笑道:“好,下次捎上你們?!?/p>
桃紅等碧竹、初春兩人與姑娘說完,才笑盈盈湊過來。
先是道喜,“奴婢給姑娘道喜了啦,三爺以后便是世子,大夫人、大老爺日后見了世子,都得恭敬些,不敢再端著長輩的架子了呢?!?/p>
可真是件大喜事啊!
她啊,日后去了大老爺身邊,萬一與大夫人起了紛爭,也有二姑娘替她撐腰呢。
桃紅是真心實意恭喜衛(wèi)姮。
又在心里感慨自己跟對了主子。
衛(wèi)姮自然能聽出桃紅的真心,笑道:“我們自個在院子里歡喜便成,出了院子需得謹慎行事。不可丟了侯府的顏面。”
說到顏面,桃紅輕地“哎喲”了一聲,差點忘了正事。
“姑娘,胭脂那小賤蹄子怕是勾引了府里的爺們。奴婢白日里見她一臉春色,分明就是沾了男人的身子,那腰段,都快扭出花了!”
說到胭脂和男女之間那檔子事,桃紅的言語就不那么斯文了。
面紅耳赤的碧竹磨牙,“你能不能稍加……矜持些!”
桃紅給碧竹拋了記媚眼,“碧竹姐姐,我啊,就是個俗人,沒有跟在姑娘身邊沾了仙氣,姐姐莫怪呀?!?/p>
嘖嘖嘖。
姑娘身邊的大丫鬟,一個比一個淺。
日后到外頭吵架,定輸!
衛(wèi)姮前世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觸過,更甚還女扮男裝入了風(fēng)月場,什么黃腔調(diào)兒都聽過。
聞言,替桃紅說了話,“桃紅所言夠雅了,改明兒姑娘帶你去風(fēng)月樓里坐一坐,聽聽那里頭的話兒,就知桃紅有多斯文了。”
碧竹驚圓了眼兒。
風(fēng)月樓!
姑娘,您果真學(xué)壞了!
初春少不要說一句了,無奈道:“姑娘,你莫嚇了碧竹,這丫頭罵人只能罵一句‘不要臉’,真要去了那些地兒,怕是不會走路程了?!?/p>
比起碧竹,初春這會子已接受自家姑娘時不時的語出驚人。
好歹,只在青梧院里說一說。
出門在外,姑娘還是很矜持。
桃紅咯咯咯地嬌笑,笑完后才道:“姑娘,胭脂那邊,您看怎么處置?這人,是不能留了。奴婢擔(dān)心,以她那不安心的模樣,萬一盯上世子……”
衛(wèi)姮哂笑,“她是搭上我堂兄了?!?/p>
啊!
“她竟然搭上大爺了?”桃紅很是驚訝。
接著,目露鄙夷,“看來大爺?shù)难凵?,也不過爾爾啊。什么香的、臭的都要?!?/p>
勾上大爺,可真真蠢!
大爺不曾娶妻,他日議親,大夫人定會在新婦過門前,清理大爺身邊的鶯鶯燕燕。
胭脂這等子小浪貨,頭一個開刀的便是她。
蠢??!
真是蠢!
搭上大爺,卻要賠了小命。
桃紅撅嘴道:“她的好日子,沒多少年了?!?/p>
最多一年吧。
衛(wèi)姮想了想,道:“我需得讓大夫人知曉,胭脂與我堂兄一起了。你,可有法子?”
兩方結(jié)盟,最好的法子是同辦一件事。
事辦得多了,關(guān)系也得牢靠些。
當然,這些事兒她不會沾手。
得桃紅一個人辦成。
桃紅眼波流轉(zhuǎn),明白姑娘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