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姮聽到背上的人沒有回應(yīng)，當即停下來準備施救。
剛要把人放下來的剎那，夏元宸給了她回應(yīng)。
“別慌，還活著……”
氣若游絲，但還是能聽出來他言語里有笑意，“有你在，我還舍不得死。”
有她在，又一直牽緊他的手，再苦再難也沒有放棄他，為了她，他又怎么能放棄自己呢？
得好好活下去啊。
不能讓她的堅持付諸東流。
衛(wèi)姮聽著他微弱的聲音，鼻子里猛然泛酸。
“再堅持一下，快到了。”
他舍不得死，她又何嘗舍得他死呢？
抿抿嘴角，迎著凜冽如刀刃般的寒風，步伐沒有亂半點的衛(wèi)姮又補充一句，“三爺，你的命，我救定了?！?/p>
不管有多難，她一定會救他。
于公、于私，一定要救活他。
夏元宸將自己的下頜重新擱在衛(wèi)姮的肩膀，俊挺的鼻子輕地蹭過她暖洋洋的頸脖，呼吸間，全是她身上淡淡的藥香。
不是苦苦的藥香。
像提煉過，如寒山古寺里冷幽的木質(zhì)檀香。
很舒服。
也讓人心安。
“好，我的命就交到你手里了?！?/p>
他輕聲回應(yīng)了她，“不要有負擔，能活是我之幸，而非你之過?！?/p>
身子里太痛了，太痛又幾乎像剛才那一樣，仿佛靈魂出竅，瀕臨死亡，整個人出現(xiàn)短暫的神志空白。
饒是如此，夏元宸依舊是在替衛(wèi)姮著想。
他沒有愛過人。
也沒有和女郎有過深交。
所說所做，全憑本心。
衛(wèi)姮，他喜歡的女郎，看似冷情，實在重情。
太重情的女郎很容易被層層枷鎖鎖住。
最后，會為了別人，而舍了自己。
他不希望她活成這樣。
他希望她無論何時，為自己而活。
重活一世的衛(wèi)姮卻因為他這一句話，差點哭了。
非她之過……
前世的自己背著害死堂姐的罪名，但凡她一件事稍稍沒有辦妥，便被侯爺、大房指著鼻子大罵，皆是她一人之過。
從來沒有人啊，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一句“非她之過”。
寒風從臉上刮遠，冰冷的風帶走她眼眶里涌起來的熱意，卻沒能將她心里無處訴說的委屈壓了下去。
非她之過……
原來，是有人無論自己做了什么，他也會堅定站在她的身邊。
這樣的他，如何不讓自己心軟？
“吱咯……吱咯……”
腳踩過厚雪，留下一串串的腳印，寒風與大雪呼嘯而過，又很快將腳印掩蓋。
也漸漸掩蓋衛(wèi)姮不輕易外露的情緒。
為了不讓背上的兒郎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衛(wèi)姮轉(zhuǎn)了話題，“三爺，給你下毒的人，你真沒有一點頭緒嗎？”
“有，不多?！?/p>
熱意過后，寒意襲來的夏元宸牙關(guān)顫抖回應(yīng)她。
他怕她得到自己的回應(yīng)后，又會像剛才那樣心慌、害怕。
“能說嗎？”
“你想聽？”
“嗯，想聽，若有不便，三爺可拒絕我?！?/p>
嘴里，因牙關(guān)顫抖咬傷皮肉的夏元宸咽下血沫，全憑自己不敗的毅力，慢慢吐出三字。
“宮里吧。”
宮里？
衛(wèi)姮心中駭然。
宮里？
何人如此膽大，敢謀害中宮嫡子！
想再問，全身痛到繃緊的兒郎低低說了一聲“抱歉”，她肩頭倏地一緊。
是他痛到難耐，咬住了她的厚衣。
衛(wèi)姮暗地閉了閉雙眼，牙關(guān)同要咬緊了。
是在心疼他所遭受的罪。
前方，出現(xiàn)一道舉著火把的黑影，那人迎著風雪四處張望著，似是在尋找什么。
“哇……哇哇……哇……”
寒鴉聲從那人的方向傳來，衛(wèi)姮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這是暗號。
“三爺……”
話沒有說完，咬緊她厚衣的兒郎松了嘴，調(diào)整了一下氣息，微弱道：“顧將軍……回應(yīng)他……暗語……”
兩聲長，一聲短。
前面得到回應(yīng)的那人瞬間，像瘋了似的撲騰著過來。
雪霧揚起，濃到讓衛(wèi)姮幾乎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王爺……王爺……”
幾近爬過來的校尉看清楚眼前一幕后，駭?shù)侥懜尉懔选?/p>
……
官驛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動所有人。
“開門！媽的！快開門！都死去哪里了，開門！”
校尉虎目?迸，聲聲咆哮都震到門檐的積雪“撲撲”掉落。
里面的人還沒有動靜，衛(wèi)姮卻等不及了，一腳把門踹開。
“哐咚——”
不是很結(jié)實的木門，其中一扇被衛(wèi)姮直接踹翻。
喊人校尉虎軀一震，“……”
“速背三爺回房，我去后廚準備?！?/p>
面色肅冷的衛(wèi)姮踩過門板，發(fā)出“吱咯”響聲，校尉背著凌王，緊跟衛(wèi)姮的步子進了驛站。
窩在屋里烤火的兩個驛卒手忙腳亂出來，他們還沒有認出來人是誰，首先看到的是踹倒的門葉。
“大膽，竟跑到官驛鬧……啊……”
呵斥到一半，就被校尉一腳踹開，“滾開！再他媽廢話，老子殺了你！”
王爺危在旦夕，這群不長眼的東西竟還敢阻撓，找死！
多虧校尉這一腳，總算把幾個驛卒的眼睛踹亮，看清楚來人是誰了。
臉色是一個比一個驚恐。
“大人，這是怎么了……快，快扶大人回房……”
“哎喲！這是挨凍了吧！快，生火！生火！”
兩個驛卒一邊說，一邊靠近校尉試圖幫忙，眼里似沒有看到從他們身邊疾步走過的衛(wèi)姮。
全被校尉喝退，“滾開！去問問衛(wèi)大夫可需要你們做什么！”
大夫！
對對對！
孫大人離開之前告訴他們，前兩日過來的女郎是大夫。
聽到動靜的明遠庭出來了。
因客房是在后面，他走得再快，需要耽擱一會兒。
走得快的衛(wèi)姮進了大堂正好和他碰上。
“衛(wèi)小姐……”
“明公子？”
兩人都有些意外，衛(wèi)姮的驚訝則更多。
明遠庭不是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嗎？
怎么跑來巴縣了？
此時非敘舊的時候，有他在，衛(wèi)姮又更放心些了。
聽到校尉呵斥驛卒過來幫她，衛(wèi)姮壓下驚訝，飛快輕道：“殿下有難，還需明公子助我一臂之力?！?/p>
盡管衛(wèi)姮有提前告知，出來扶人的明遠庭見到凌王殿下時，亦是大駭。
低聲表明身份后，便同校尉一起，將面色泛青地凌王扶回房間。
后廚里，碧竹正在燒火煎熬藥湯。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從外面急促傳來，碧竹大喜，噌地起了身。
“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