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蕓晚忐忑地看著她走過來,生怕她會察覺到什么。
但好在吳儀的臉上并沒有露出異常的表情,解釋說她走的時候忘了拿沈川的圍兜,回到房間后才想起來,下樓只是為了拿那塊圍兜。
周蕓晚順著她的話看向她剛才坐的位置,很快就在沙發(fā)角落里找到了那塊圍兜,彎腰撿起來,隨后上前兩步遞給了她。
吳儀接過來攥在手里,看著桌面上收拾了三分之一的殘局,道:“辛苦你們了,記得早點休息?!?/p>
周蕓晚笑著回應:“好嘞,我們馬上就收拾完了。”
吳儀點了點頭,轉身重新上了樓。
目送她離開,確認沒有動靜后,周蕓晚懸在半空的心才回歸原位,可還是忍不住一陣后怕,這才第一天就差點暴露了,之后要怎么辦?
想到這,她不禁扭過頭狠狠瞪了眼某位罪魁禍首。
看來以后在家里得有意和他保持距離了,不然萬一哪天一時得意忘形過了頭,就完蛋了。
*
大年初一,沈家全員出動要去老宅給老爺子拜年,沈德文當年為了迎娶心愛的人和老爺子鬧得十分不愉快,以至于分家后很少走動。
如今過去了將近三十年的光陰,足以沖淡很多恩怨,郭玉霖也不忍心丈夫因為自己被人罵不孝子,勸說了他好幾年才說動他這個倔脾氣,同意每年春節(jié)回去拜個年吃個飯。
沈德文本想帶著周蕓晚一起過去,但周蕓晚說昨天不小心吃壞了肚子,身體不太舒服,就留在了沈家沒有出門。
并非她不愿意去,而是沈德文一家跟老宅那邊本就關系緊張,她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外人,就沒必要跟過去添堵了。
郭玉霖不放心地叮囑道:“要是肚子還不舒服,就直接去醫(yī)院找我同事?!?/p>
“好的伯母。”
但其實兩人都心知肚明,這只是周蕓晚婉拒的借口而已。
郭玉霖想著就老宅那個氛圍,她都不想去,周蕓晚去了怕是更加不自在,就沒有再勉強她跟著一起。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一旁的沈宴禮終于能夠插上嘴:“我們下午就會回來,你一個人小心點,注意鎖好門窗?!?/p>
大過年的,他并不想放她一個人獨自待在家里,但是周蕓晚卻說沒關系,拒絕了他留下來陪同的請求。
周蕓晚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暗罵他真是瞎操心,有軍人站崗的家屬院里能發(fā)生什么事?怕是整個京市最安全不過的地方了。
她擺了擺手示意他快上車:“我知道的,放心去吧?!?/p>
沈宴禮眉頭緊鎖,看出她眼里的驅趕,也知道再耽擱下去容易被看出端倪,燈郭玉霖上了后座后,他低聲對她說道:“我在我房間的桌子上給你留了新年禮物,記得去拿?!?/p>
說完這話,他就轉身上了其中一輛小轎車的駕駛座。
周蕓晚楞在原地,詫異地眨了眨眼,新年禮物?
車子緩緩向著前方駛去,走出一段距離后,郭玉霖想到前不久她在醫(yī)院聽到的那一嘴八卦,是有關她大姑子,也就是沈德文大姐的。
她一直瞞著沒有告訴沈德文,但是這次去老宅,她總覺得有股不好的預感,所以左思右想下,還是試探性問了句:“你大姐他們一家也是上午去老宅嗎?”
沈德文沒什么表情地說:“沒聯系,不清楚?!?/p>
他漠不關心的語氣倒是讓郭玉霖不好開口了,可沈德文卻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疑惑地問:“怎么突然關心起他們了?”
郭玉霖想了想,還是沒繼續(xù)說下去,“沒什么,就是隨便問問而已。”
可當他們一家到了老宅,就撞見沈老爺子難得發(fā)了好大一通火,手持戒尺,氣得吹胡子瞪眼,氣血不暢地在被自己的妻子輕拍胸口順氣。
祠堂正中央,沈淑賢的丈夫王順恒一言不發(fā)地跪著,看樣子已經挨了一頓家法。
沈淑賢則在旁邊幫著求情:“爸,他答應我了,他絕不會再犯了,你就放過他吧,這大過年的,你可別把自己的身體給氣壞了?!?/p>
她不開腔還好,一開腔沈老爺子恨不得連著她一起打,恨鐵不成鋼地指著她罵:“你個沒出息的蠢貨,連自己的男人都管不好,平白讓外人看了我們沈家的笑話。”
自從嫁人后,沈淑賢何曾被這樣罵過,臉色一時間變得十分難看,但仍舊嘴硬道:“這事就我們自家人知道而已,外人哪里知道得那么清楚?”
也不知道是誰給老爺子通的風報的信,竟讓他知道了王順恒跟那個小狐貍精的事,也知道了她私下去找小狐貍精麻煩的事。
他們一家今天剛到老宅,就被老爺子好一通數落,還罕見地動用了家法。
其他的兄弟姐妹她不在乎,她現在只盼著老爺子能在沈德文一家來之前結束家法,別讓她在郭玉霖那個女人面前太沒臉面。
然而怕什么來什么,沒多久沈德文一家就聞訊出現在了祠堂門口。
沈家老宅是坐落在城北最繁華的地帶的一座四合院,擁有幾百年的歷史。
沈老爺子歷經了時代的滄桑巨變,其地位和身份仍能在風雨中屹立不倒,可見他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心機和城府均深不可測,就算他如今老了,也是沈家說一不二的話事人。
沈老爺子布滿皺紋的眼睛銳利如鷹,看向前來跟他打招呼的沈德文和他的妻子。
沈老爺子一生共孕育了五個子女,沈德文是他的次子,性格沉穩(wěn),最富才華,是他最喜歡也是最上心的孩子,卻與他作對了半輩子。
一直等到他半截身子要入土了,才想起來回來看看他這個老頭子。
而這一切,全都源于沈德文旁邊那個不顧他的反對,寧愿另立門戶也要娶回家的女人……
他對郭玉霖的印象還停留在她年輕時候的樣子,長得溫婉漂亮,雖然腦子不錯考上了大學,但出身小門小戶沒什么背景,總之是個不值一提的女人,壓根配不上他兒子。
不過聽說后來發(fā)展得挺不錯,成了軍區(qū)總醫(yī)院的外科主任,養(yǎng)育了兩個還算不錯的孩子。
一個從政一個搞研究,都在為國家的發(fā)展奉獻一份力,算是沈家孫子輩里比較有出息的兩個孩子。
短暫停留片刻,沈老爺子便將目光轉向了旁邊的沈淑賢和她丈夫,他們兩個生出來的孩子卻是平平無奇,混吃等死,爛泥扶不上墻。
沈淑賢是他的長女,性格驕縱,被他寵壞了,但好在對他言聽計從。
她的丈夫是他千挑萬選的女婿,出身名門,書香世家,在國家單位里混得風生水起,誰知道他一把年紀了卻沒逃過美人關,干出在外面養(yǎng)女人這樣的丑事。
不僅辜負了他的栽培扶持,還抹黑了沈家的名聲,在如今這個特殊時期,無異于是要把沈家往絕路上送。
兩廂一對比,沈老爺子覺得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又涌了上來,抿了口熱茶,隨即開口讓那兩個丟人現眼的東西滾出祠堂。
沈淑賢也不想在這兒待下去了,長這么大,她就沒有這么丟臉過,趕忙上前扶起王順恒,她氣歸氣,但是在這種場合下,她奉行的是夫妻同心,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
經過郭玉霖時,沈淑賢忍不住瞄了眼她的表情,可她并未在對方的臉上看到驚訝或者是嘲諷,平淡不已,就像是……就像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她腳步一頓,突然想到了什么,沉聲問:“你不會早就知道了吧?”
郭玉霖瞥她一眼,沒說話。
她是有所聽聞王順恒出軌,沈淑賢跑到醫(yī)院暴打小三的八卦,但并沒有得到證實,所以她一直壓在心里沒跟沈德文提起過,直到現在才確認是真的。
不過是真的又如何?關她什么事?她是討厭沈淑賢,但不至于在這種事情上落井下石。
而她的反應在沈淑賢看來等同于默認,沈淑賢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周蕓晚那個小妮子,肯定是她告訴的郭玉霖!
那么會不會是郭玉霖告訴的老爺子?不然她都已經封鎖了消息,老爺子怎么可能會知道?
一瞬間,她的眼神變得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