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夏瑞的住處后，張生便前往縣衙。

房子交給夏瑞去建，張生放心得很。

一進縣衙。

趙大嘴站在院內(nèi)，伸展腰肢。

他看著張生。

張生也盯著他。

兩人就這么互相看著彼此。

趙大嘴疑惑道：“你老盯著我干什么？”

張生聳聳肩，“等尸體?！?/p>

趙大嘴：？？？

這禮貌嗎？

等我死呢是吧？

張生緊接著解釋道：

“平日里趙大人站在院內(nèi)等我，必定是有尸體出現(xiàn)。”

趙大嘴：……

“今天還真沒有，我也不能現(xiàn)在死給你看?！?/p>

張生失落道：“我就說么，不可能天天有喜?！?/p>

他往后院走去。

“停尸房沒尸體，你去做什么？”趙大嘴不由得問道。

他還挺想張生留在這里，陪自已說說話。

張生停下腳步，回過頭。

“總要有個人鎮(zhèn)壓停尸臺?！?/p>

“既然今天沒有尸體……”

“那我親自躺上去?！?/p>

張生繼續(xù)前往后院，留給縣令一個背影。

趙大嘴一臉懵圈。

停尸臺是什么很危險的東西嗎？

怎么需要有人天天鎮(zhèn)壓？

如果某一天，沒有尸體，張生又去了斬妖司，那么誰去躺？

總不能本官親自去吧？

趙大嘴頭皮發(fā)麻。

就在這時，師爺姍姍來遲，一瘸一拐。

他的腿疾，從來就沒好過。

“無量，來，你來?！?/p>

諸葛無量看到縣令微笑招手，感覺不妙。

“大人，有何吩咐？”

“唉，本官每次看到你的腿，都覺得心痛。你這般情況，即便是來縣衙辦公，也應(yīng)該躺著?！?/p>

“大人覺得我應(yīng)該躺在哪里？”

“等時機到了，自然會告訴你?！?/p>

諸葛無量懵圈。

一大早的，縣令這是鬧什么幺蛾子？

忽然，張生從后院走了出來，從二人身邊匆匆經(jīng)過。

“大人，師爺，我出去辦點事?！?/p>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趙大嘴拍了拍諸葛無量的肩膀。

“時機到了?！?/p>

諸葛無量：？？？

……

張生來到衙門外，趁無人注意，身形靈活地鉆進胡同內(nèi)。

神念一動，【神柄空間】里的蠟燭，出現(xiàn)在手中。

蠟燭上，火焰燃燒。

這并非張生刻意點燃。

“金眼龍說過，這是母子燭。一支點燃，另一支也會有同樣反應(yīng)?！?/p>

張生的蠟燭，突然燃燒，證明接頭人在找他。

接頭地點在城隍廟，時間為夜間子時。

現(xiàn)在才上午，時間還早。

張生之所以溜出來，只是為了去吃碗餛飩而已。

還沒到晌午，餛飩攤坐滿了九成。

老板娘一個人忙前忙后，滿頭香汗。

她有時也會想，要不要縮減幾張桌子。

可轉(zhuǎn)念一想，妹妹樂清在斬妖司，俸祿雖然不低，但在州里物價高，花錢多。

前兩天回來，妹妹穿的還是以前的舊衣裳，顯然也是舍不得花錢。

所以，老板娘打消了撤桌的想法。

累點累點吧。

顯然，妹妹說過，讓她為自已而活，但老板娘還是沒聽進去。

砰！

突然有人摔碎了碗，餛飩湯灑了一地。

還剩兩三個餛飩，掉在地上，沾了不少沙粒。

老板娘手一顫，連忙道：“別急，我來收拾?！?/p>

“收拾個屁！”

桌前的男人一拍桌子，滿臉怒氣。

“這碗是老子故意砸的！”

老板娘心里咯噔一下，鍋里的餛飩快好了，可她也顧不上，只能先處理麻煩，任由辛辛苦苦捏出來的餛飩在鍋里煮爛。

“這位大哥，您是對餛飩的味道不滿意嗎？”

老板娘賠著笑臉。

男人直接掀了桌子。

又覺得不過癮，將地上的餛飩踩爛，肉餡碾了一地。

老板娘眼里滿是心疼。

“老子在你的餛飩里，吃出了頭發(fā)?！?/p>

“這么臟的東西，你拿出來賣，給這么多人吃?！?/p>

“大家說，這合適嗎？”

周圍的顧客們，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竟是滿眼羨慕。

男人：？

只聽有人說道：“能吃到老板娘的頭發(fā)，你就偷著樂吧?！?/p>

男人有些懵。

不應(yīng)該啊，這些人怎么是這種反應(yīng)？

他大腦一轉(zhuǎn)，換了一種說法。

“要是老板娘的頭發(fā)，老子也就忍了?！?/p>

“可頭發(fā)是略短，明顯是男人的頭發(fā)?！?/p>

“鬼知道哪里來的野男人，往餛飩?cè)怵W里加了頭發(fā)，你們不覺得惡心？”

眾人臉色一變。

瞬間感覺胃里翻涌。

男人滿意，同時悄悄給另一名婦人，使了眼色。

婦人立馬站了起來，撒潑打滾。

“肉餡里有沒有頭發(fā)我不知道，但這肉肯定是爛的！”

“今天一大早，我就看見這小賤人去城東劉禿頭那里買肉?！?/p>

“那可是劉禿頭啊，賣的全是些病豬肉！”

眾人嘩然。

老板娘連忙解釋道：“不是的，這都是好肉，在李家肉鋪里買的！”

“你說是就是？哎，那不是李家肉鋪的掌柜嗎？把他喊過來，問一問！”

婦人扯著嗓子，喊來遠處路過的一名貴老爺。

眾人一瞧，還真是李家肉鋪的掌柜。

“李掌柜，這餛飩攤的肉，到底是不是在你那里買的？”

李掌柜看向老板娘。

老板娘的語氣有些急，“李掌柜，我們早上剛見過的。”

李掌柜狐疑，“我沒見過你。餛飩攤每日采購的豬肉斤兩應(yīng)該不少，這類客官我不會忘記。確實沒有你這么一號人?！?/p>

男人喊道：“聽見沒，李掌柜都說了，肉不是在他家里買的！”

眾人臉色愈發(fā)難看。

戳著老板娘的脊梁骨，上下罵了祖宗十八代。

老板娘越來越委屈。

肉是她親自挑的，肉餡是她親手剁出來調(diào)制的。

里面沒有任何不干凈的東西。

本本分分這么多年，如今卻因為兩個人毀于一旦。

委屈在心里糾纏縈繞，酸了鼻尖，眼里蓄滿一層淚水。

老板娘不知道該怎么證明自已。

眾口鑠金，當所有人覺得她有問題時，任何解釋，都是在狡辯。

老板娘強忍著眼淚。

以前撫養(yǎng)妹妹的日子那么苦，她都沒哭過，這次更不能哭！

但是，真的忍不住。

壓了她幾十年的家庭重擔，這一刻仿佛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壓垮心理防線。

眾人的謾罵聲中，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仿佛滴水入海，完全淹沒。

“說幾句得了，姑娘家家的，也不容易?！?/p>

“怎么，說幾句就受不了了？有本事她別干喪良心的事兒??！”

“哭得梨花帶雨，你們就開始可憐她了？她哭可不是因為知道錯了，而是怕了！”

老板娘無力去辯駁什么。

她只覺得累了。

緊繃了幾十年的精神氣，此刻沒了。

眼前天旋地轉(zhuǎn)，身體傾斜，倒向地面。

垂下的細絲發(fā)梢，眼見要混在地上的臟泥里。

一道身影忽然出現(xiàn)，攙扶住老板娘的身軀。

誰啊……

老板娘晶瑩的雙眸睜開一條縫隙，看見一張姑娘的臉，笑容略顯猥瑣。

“甜柚？”

“是我呀。”

甜柚摟著老板娘柔軟的身體，不愿松開。

“不止我來了?！彼龎旱土寺曇簦斑€有一個更猥瑣的人。”

老板娘還沒想通是誰，便聽到熟悉的聲音傳來。

“你這小身板，能抱的明白嗎？放開那個老板娘，讓我來。”

熟悉的爭吵聲中，老板娘心安地笑了。

她閉上眼睛，只需要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一覺，不必再擔心任何麻煩。

老天爺終于給她加了一塊糖。

起碼今天的夢，會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