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嘴暫時被扣押。

畢竟證據(jù)不全，有誣告嫌疑，理應關押看守。

至于牛博所言，什么去戶部調(diào)戶籍，完全是緩兵之計。

調(diào)不了一點！

南云縣屠城，明顯是冤假錯案，陛下知道有冤，牛博知道有冤，很多人都知道。

但知道有什么用？

陛下旨意大過天，沒人能撼動。

或者說，沒人敢去撼動。

牛博返回自已的房間。

燒傷男坐在床上，罵道：“這群賤民?！?/p>

牛博猛然轉(zhuǎn)身，死死盯著燒傷男，語氣凝重，“他們只想要個公道而已。”

“虛無縹緲的東西，要了有什么用？一群蠢貨?！?/p>

“你……”

牛博心情陰沉。

造成如今這一切的源頭，還不是眼前這位燒傷男。

他是怎么有臉，這么平靜地坐在這里，嘲諷那些尋求公道的老百姓的？

氣氛凝結。

燒傷男突然站起來，黑袍遮住臉。

“你要去哪兒？”牛博沒好氣兒地問道。

“我去哪里，還需要跟你知會？”

燒傷男無視牛博，徑直離開驛站。

沒人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p>

牛博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對燒傷男充滿怨念。

他坐在桌前，沉思許久。

“總歸是要做些準備的?！?/p>

他打開自已的包袱，翻找出一套黑袍，換到身上，遮住臉。

隨后，趁著天色漸暗，離開房間。

另一間屋內(nèi)。

張生思索了無數(shù)對策，卻沒有一條能把趙大嘴撈出來。

“沒想到，趙大人還是有點氣節(jié)在身上的?！?/p>

忽然，房間內(nèi)出現(xiàn)一陣微風。

一道披著黑袍的身影，出現(xiàn)在桌前，穩(wěn)穩(wěn)坐著。

臉面蒙在黑袍之下，無法看清。

不是金眼龍……這誰啊？

張生從床上坐了起來，仔細打量著神秘人。

“你是哪位？”

黑袍人沒有接話，默默掏出兩個瓷瓶來。

張生僅是掃了一眼，“原來是牛大人。”

牛博：？

“只憑兩個瓷瓶，便能認出我來？”

張生道：“整座平州總城里，能用這般頂級瓷瓶盛放丹藥的，也只有牛大人您了?！?/p>

牛博呵呵一笑，“我不認同這個說法。畢竟，你也會。”

“但我買不起……牛大人，您這副打扮來我屋里是為哪般？莫非，要助我救出趙縣令？”

“想得美。”

牛博可不敢放了趙大嘴。

宮里那位的命令下來之前，誰敢輕易放人？

“這兩顆丹藥你拿好。”

“左邊這顆名為回命丹，保命功效堪稱活死人肉白骨，九州僅此一顆。不到萬不得已，慎用。”

“右邊這顆名為通天丹，更要慎用，服下后燃燒壽命，強行提升修為。以你合道境的境界，至少能提升到鳴身境，但有時限?！?/p>

張生盯著兩個瓷瓶。

通天丹消耗壽命，而回命丹保命。

那么兩大丹藥配合，豈不是副作用抵消？

如此珍貴的東西，牛博會好心送給自已？

“你給我這些做什么？”

牛博直截了當?shù)卣f道：“拿你當槍使?！?/p>

張生：？

“說吧，哪家姑娘？”

牛博一怔，“什么哪家姑娘？槍跟姑娘有什么關系？”

壞了……張生心里咯噔一下，誰把這么多污濁思想放進我腦子里的？

“看來是我誤會了。牛大人繼續(xù)說?！?/p>

牛博總覺得這誤會帶點不健康的顏色。

“接下來很可能要出事，當然也可能不出。”

“萬一出事，你可能熱血上頭，做些螳臂當車的事情?！?/p>

“到那個時候，你會用到這兩枚丹藥?！?/p>

張生伸到一半的手，緩緩抽了回來。

能讓他熱血上頭的事情并不多。

擺在眼前的，也只有趙大嘴相關事件。

“你的意思是，趙大嘴會死？朝廷就這么容不下一位伸張正義的好縣令嗎？”

殺他的不一定是朝廷……牛博只是搖了搖頭，“朝廷認為的正義，才是真的正義。至于趙大嘴口中的，并不符合朝廷的要求。”

“張生，你是個聰明人，甚至在你的心里，比我還要清楚，正義究竟是個什么東西?！?/p>

“這一切的源頭，來源于國師渡劫失敗。想要終止，就必須讓國師從九州消失?！?/p>

牛博說著，將兩個瓷瓶，又往前推了一把。

眼睛時刻觀察張生的反應。

“你看，我提到國師的時候，你還如此平靜。顯然，你知道的事情，比我想象的還要多?！?/p>

“如此看來，燒傷男的身份，也不必由我多說?！?/p>

“他現(xiàn)在離開了驛站，至于去做什么，我不清楚，希望這兩顆丹藥，你用不上?！?/p>

牛博站起身。

他沒從張生的眼神里，看到任何波動。

這副完全平心靜氣、思索一件事的狀態(tài)，仿佛狂風暴雨前的寧靜。

誰也揣摩不透，張生在想些什么。

“你現(xiàn)在不用想太多?！?/p>

“事情還沒發(fā)生?！?/p>

“興許一切，只是我的庸人自擾罷了。”

牛博拱手告辭。

張生收攏起桌上的兩個瓷瓶。

正如牛博所說，事情還未發(fā)生，一切只是他杞人憂天，習慣把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最好什么都別發(fā)生?！?/p>

“這樣的話，我就白賺兩顆丹藥，兩個瓷瓶。”

張生與牛博之間，話已經(jīng)完全說開。

牛博知曉了張生很多秘密，但并未打算緝拿他。

甚至，也知道張生殺了林無極。

哪怕牛博就是來查這件案子的，也沒有捉拿的打算。

“看來他的心里，也在為南云縣數(shù)萬百姓鳴不平。”

“擁有浩然正氣，足以見得其內(nèi)心正義?！?/p>

“礙于身份，不得不同流合污，恐怕心里甚是煎熬?！?/p>

……

牛博回到房間之前，便已經(jīng)褪去黑袍。

畢竟，他不確定，燒傷男有沒有回屋。

若是看見牛博穿著黑袍，只怕會暴露些秘密。

推門的瞬間。

牛博看到了坐在床上的燒傷男，內(nèi)心暗松一口氣。

幸好有先見之明。

“您回來了啊?！?/p>

“嗯?！睙齻袘艘宦暎澳闳ツ睦锪?？”

“去了趟茅房。”牛博隨口編了個理由。

他走到桌前坐下，給自已倒了杯茶。

輕輕拿起，剛想抿上一口。

忽然，一滴鮮紅的血，從上空墜落下來，滴到茶水之中，暈開一層云霧般的鮮紅。

牛博臉色倏然一變，猛然抬頭。

房梁之上，數(shù)不清的頭顱搖搖欲墜，束起的頭發(fā)捆著繩子，吊在房梁、椽子上。

不少頭顱的斷口處，還在向外冒熱氣。

“剛殺的，新鮮?！?/p>

燒傷男抬起手，指著其中趙大嘴的頭顱說道：

“這個人，你不敢殺，我?guī)湍銡⒘??！?/p>

“你找個理由搪塞一下便是?！?/p>

“至于剩下那些，全是先前圍觀的百姓，你對外說，他們死于疫病即刻?！?/p>

燒傷男心平氣和地說完，便交由牛博處理。

牛博盯著頭頂密密麻麻的頭顱，心情沉重到一言不發(fā)。

預料的事情，發(fā)生了。

甚至，比他想象之中，來的還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