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
聽到這三個字,阮莞呼吸一顫。
她壓著心頭的詫異,望向了厲淵。
他側立在燈下,白熾燈透過公安局明凈的玻璃窗斜斜地映在他臉上,冷肅的五官隱藏在一半的陰影晦澀中。
而他身后是萬家燈火,仿佛浩瀚星光,為他閃爍。
【今晚的宇宙具有遺忘的浩渺,和狂熱的精準?!?/p>
腦海中,無端浮出了博爾赫斯的這句話。
時間和空間仿佛混淆,記憶中在圖書館內(nèi)映著窗外火紅楓葉的少年,和此時成熟英挺的男人合二為一。
阮莞心中一動。
只是這抹悸動很快就被她的理智壓下。
應該是她聽錯了。
“那就麻煩厲先生送我一趟,認認路”。阮莞笑容得體,眸色平靜無波。
盯著她平靜的面容,厲淵眸光晦暗,只“嗯”了一聲,長腿一邁,率先走向了停車場。
原地,只留下了江頌。
向來懶散松弛的江大少爺此時神情僵硬,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回響著厲淵說的那句——我的人不勞煩江少照顧。
我的人?
直到前方的橘黃色車燈亮起,灑進深藍色的暗夜中,刺目的光線讓江頌下意識抬手。
只見厲淵的司機早就站在了車旁,打開了車門。
而厲淵和阮莞并肩行走,背影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邊。
一個修長筆挺,一個纖細勻婷。
說不出的般配。
江頌甩開打火機,點了根煙,荒唐的想法和煙霧一樣消散在風中。
阮莞是厲淵的弟媳,也是半個厲家人。
況且,厲淵雖和他們年紀差不多,但身邊從沒什么女人。自從陸家宣布厲淵為繼承人后,無論是京圈還是江城的人,都想方設法拉攏厲淵。
金錢,美色,輪番上。
可厲淵八風不動。
所以,厲淵剛剛說的應該是:我家人。
江頌掐滅了煙,快步走到了車前,“淵哥,順路也捎我一段唄?!?/p>
*
晚風溫柔,月光清涼。
江頌如愿搭了車,坐在了副駕駛。
身后,阮莞的手機傳來了電量不足的提示音。
江頌特意拿出了充電器。
回頭,卻見阮莞的手指屈起,敲了兩下駕駛位的椅子,彈出了無線充電的磁吸板。
江頌突然道:“你怎么知道這里有暗格?”
阮莞一頓。
是上次她見厲淵這么操作過。
她見過一次,就學會了。
這本沒什么,她和厲淵現(xiàn)在名義上是大哥和弟妹的關系。她只需要回答,她坐過厲淵的車就好。
可因為上次就是在這輛車上厲淵提出了結婚,所以阮莞下意識有些心虛,反倒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頌,你的話太多了?!?/p>
厲淵沉沉的聲音響起。
瞥見厲淵一只手支著窗,闔眸養(yǎng)神,江頌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阮莞也松了口氣。
車子安靜了一會兒,直到司機駛上快速路,江頌打破了靜謐,“淵哥,不是先送阮莞去江灣嗎?”
“不,先送你?!眳枩Y聲音疏離而淡漠。
“為什么?”
“近?!?/p>
“???”
江頌詫異回頭,從公安局出來轉兩個彎就是江灣,也就是厲淵給阮莞空出來的房子的位置。
而他所在的江家老宅城南,和厲家老宅距離很近。
所以——
厲淵的“近”,是指怎么個近法?
江頌張了張嘴,卻見厲淵又闔著眼眸,他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轉眼,到了江家。
車子停穩(wěn)了,江頌佯作一副恍然的樣子,狐貍眼中盈著笑意,“淵哥,我剛想起來,我哥們兒約我去江灣打球,勞煩你司機再載我去一趟唄。”
而司機已經(jīng)下車,幫他打開了副駕的門。
后排,厲淵溫聲道,“替我向江伯父江伯母問好。”
逐客意味不言而喻。
江頌不情不愿,只能下車。
回程的車上,沒有了江頌,氣氛格外安靜,司機關閉了擋板,車座后排安靜得仿佛只能聽到二人呼吸的交纏。
阮莞打破了沉默,“今天你怎么會和江頌來我家?”
厲淵:“碰巧?!?/p>
見他只吐出了兩個字,沒有繼續(xù)講話的意思,阮莞也不問了。
她偏頭,看向了窗外。
—— “上次京江高速路坍塌是人為的?!眳枩Y突兀道。
阮莞心下一驚,“是誰?”
“還在查?!?/p>
窗外燈光照進了昏暗的車內(nèi),整個城市的紙醉金迷從厲淵高挺的鼻梁上掠過,卻照不進他的眼,深邃的眼底依舊一片荒蕪。
車內(nèi)靜悄悄。
厲淵表示,“所以我需要結婚,需要一個妻子,需要一個繼承人。要是你害怕,婚姻可以取消,厲家那邊我也會幫你解釋?!?/p>
“不害怕?!?/p>
阮莞飛快道。
她不但不害怕,心里還松了一口氣。
她之前想過很多遍,為什么厲淵會找自已結婚。
現(xiàn)在她明白了。
厲淵需要一個妻子和一個繼承人,來打消一些人以為“害死了他,就能奪回陸氏繼承權”的想法。
而他對自已,知根知底,是合適的妻子人選。
阮莞需要厲淵的勢力。
而厲淵也需要她的存在。
縱然他們沒有感情,但利益捆綁,是比起愛情更可靠的關系——這也是阮莞的舒適圈。
阮莞主動伸出了手,“厲淵,合作愉快?!?/p>
車內(nèi)昏黃的燈飾映在她的臉上,皮膚細膩仿佛傳世白瓷,而柔和清媚的眸子在夜色漾著笑,仿佛白瓷驚艷的釉面。
厲淵摩挲著指尖。
下一秒,他握住了那只纖細伶仃的手,“合作愉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