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一件厚實的沖鋒衣,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有些亂,看到我完好無損地站在這里,似乎松了口氣,隨即又板起臉。
“你可真行啊,江河!出來逛一圈還能把自個兒丟半路上!”
她走過來,語氣帶著責(zé)備,卻順手遞給我一個保溫瓶,遞給我。
“沒受傷吧?凍著沒有?”
“我沒事?!?/p>
我接過保溫瓶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溫水,心里一塊大石落地,又有些意外道:“怎么是你來了?張野呢?”
“接到你的電話,我就在旁邊,我說我來,他跟我說了路線?!?/p>
何雅雖然說得很輕描淡寫,可是我知道張野不會那么輕易的讓她來的,大概率是她執(zhí)意來的。
沒等我問什么,她又看了一眼那輛拋錨的面包車,說道:“人沒事就行。上車吧,送你回去?!?/p>
“現(xiàn)在還不能走?!?/p>
“咋的了?”何雅一臉疑惑的問我。
“我那小兄弟剛才跑回去騎摩托車了,如果等他來了發(fā)現(xiàn)我不在了,恐怕得擔(dān)心,得等他來了再說?!?/p>
“他沒有手機嗎?”
“沒信號,聯(lián)系不上,我剛才就嘗試聯(lián)系了?!?/p>
何雅聳了聳肩,只好說道:“那去車?yán)锏戎?,車上暖和點?!?/p>
“腳麻了,你拉我一下。”我向何雅伸出手。
她一把拽住我的手,不知道是她自己沒站穩(wěn),還是我太重了。
這一拉,沒把我拉起來不說,反倒讓她直接向我撲了下來。
我再次被撲倒在地上,而她那如瀑布一般的長發(fā),瞬間散落在我脖頸里。
我對天發(fā)誓,我只想讓她拉我起來,卻不料發(fā)生這么尷尬的事情。
我的耳根迅速滾燙,再寂靜中,甚至能從厚厚的衣物里,感受她的心跳。
何雅回過神后,迅速起身,埋汰似的看了我一眼道:“你咋這么重?”
“可能是……腳麻了,一點力都使不上?!?/p>
何雅沒多說,再次向我伸出手,這一次她腳下半扎馬步的姿勢,終于將我給拉了起來。
我?guī)缀跽麄€人靠在她身上,緩了好一會兒,才靠著她往車?yán)镒摺?/p>
坐進開著暖氣的越野車?yán)铮瑑龅糜行┌l(fā)僵的身體才慢慢回暖。
何雅也坐進駕駛室,關(guān)上車門,卻沒有立刻發(fā)動車子。
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引擎低沉的運行聲和彼此還未平復(fù)的呼吸。
她沒看我,目光落在方向盤上,耳根卻帶著未褪盡的紅暈。
剛才那一摔的尷尬,似乎還彌漫在空氣里。
“謝謝啊,專門跑一趟。”我再次開口道,試圖打破這微妙的氣氛。
“不然呢?讓你在荒郊野地里凍成冰棍?”
她依舊目視前方,語氣卻比剛才軟了一些,帶著點沒好氣的無奈道:“你也是,明知道這邊交通不便,還跟著那小子瞎跑。”
“他挺熱情的,就是運氣有點背?!?/p>
何雅過頭看了我一眼,還帶著一絲責(zé)備道:“張野是張野,他是這片土地長起來的人,熟悉這里的一切。你呢?你只是個過客,再熱心的過客,也得先保證自己的安全?!?/p>
她的話像一根細(xì)針,輕輕扎了我一下。
是啊,我始終是個“過客”。
無論是對于這片土地,還是對于身邊這些人。
我來,是為了尋找另一個“過客”安寧。
卻不可避免地卷入了張野的過去,何雅的現(xiàn)在,甚至扎西的未來。
“我知道。”我低聲應(yīng)道,將目光投向窗外越來越深的暮色。
車內(nèi)再次陷入沉默,但這次的沉默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我們并肩坐在溫暖的車廂里,等待著那個奔跑在高原冷風(fēng)中的少年。
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遠(yuǎn)處傳來了摩托車急促的引擎聲。
車燈像利劍一樣劃破黑暗,由遠(yuǎn)及近。
扎西騎著他那輛舊摩托,以一個漂亮的甩尾停在了我們車旁。
他跳下車,臉上帶著奔跑后的紅暈和焦急,看到我安然無恙地坐在車?yán)?,才長長松了口氣。
他隔著車窗大聲喊道:“哥們兒!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你沒事吧?”
我趕緊打開車門,冷風(fēng)瞬間灌了進來。
我看著他跑得通紅的臉,說道:“沒事,我朋友來接我了?!?/p>
扎西這才注意到駕駛座的何雅,他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恍然大悟般的笑容。
沖何雅揮了揮手,又對我擠眉弄眼的說道:“可以啊,哥們兒!”
我哭笑不得,知道這小子肯定想歪了。
“既然你朋友來了,那我就放心了!”扎西大聲說著,又拍了拍胸脯,“今天這事兒怪我,下次來,我肯定安排得妥妥的!”
“行了,快回去吧,天都黑了,路上小心點?!蔽叶诘馈?/p>
“知道啦!走了!”扎西跨上摩托車,又沖我們揮了揮手。
引擎轟鳴著,調(diào)頭消失在來的方向。
看著他消失的背影,我心里有些感慨。
這個高原少年,用他的方式,給了我一段意外又溫暖的插曲。
“你這小兄弟,挺有意思?!焙窝趴粗飨У姆较?,嘴角也帶著一絲笑意。
“是啊,像個永動機?!蔽倚α诵?。
“那現(xiàn)在可以走了吧?”
“嗯,走吧,”我點點頭,提醒道,“路上小心點?!?/p>
何雅發(fā)動了車子,調(diào)轉(zhuǎn)方向,駛向拉薩市區(qū)。
回去的路上,我們沒再過多交談。
但經(jīng)過這一番折騰,以及剛才在寒冷中的共同等待,那種并肩作戰(zhàn)的伙伴感似乎更加牢固了。
有些東西,不需要言說,卻在寂靜的歸途和車窗外的萬家燈火中,悄然沉淀。
回到客棧,張野正好從房間里出來,看到我們,點了點頭:“回來了?!?/p>
“嗯,回來了。”我應(yīng)道。
他沒有多問,只是說:“早點休息,明天凌晨,準(zhǔn)時出發(fā)?!?/p>
這句話像一道最終的指令,瞬間將我們拉回了現(xiàn)實。
“可以出發(fā)了?”我激動又不安的問道。
張野依然很平靜地點了點頭:“是的,跟那邊氣象局通了電話,未來幾天的天氣狀況還算不錯,可以進入?!?/p>
終于等到了這一刻。
所有的等待、焦灼、沿途的風(fēng)景與人事,都將在明天凌晨匯聚成一個新的起點。
我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微微發(fā)熱,既有即將直面目標(biāo)的興奮,也有對未知險境的本能敬畏。
“好?!蔽抑刂氐攸c了點頭,沒有再多問。
何雅站在我身旁,聽到這個消息,她臉上的表情也嚴(yán)肅了起來。
她看向我,眼神交匯的瞬間。
我們都明白,閑適的“休整”時光徹底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