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遠(yuǎn)便見塵土飛揚,神策軍與破虜軍將士在半片廢墟中挖掘,還有不少民工蹲在地上搬開碎石。
魏王急忙跑過去,高聲喊道:“先救人!”
許靖央抬眸卻見剩下半堵薄薄的地基墻,搖搖欲墜。
她立時揚聲:“小心!”
許靖央一個箭步?jīng)_進(jìn)混亂現(xiàn)場,眼疾手快地拽住兩個正在刨石的民工后領(lǐng),猛地將他們往后一扯。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殘存的半堵夯土墻轟然坍塌。
蕭賀夜與魏王同時出手,以肩背硬生生抵住傾倒的墻體。
魏王悶哼著單膝跪地,周圍的人此起彼伏,呼喊著“王爺”,紛紛聚過來幫忙。
一陣灰塵彌漫,青龍臺徹底垮了。
剛建起來的地基一角,甚至沒有撐過半個月。
一個時辰后,受傷的民工都被挖出來了,萬幸是沒有人因此過世,魏王急忙讓人將他們送去城中藥堂。
“所有診金,本王給,快些!”
許靖央吩咐神策軍等人,讓他們各司其職,先去看看周圍有沒有受傷的人,輕傷的話,用以前在軍中的老辦法先止血。
蕭賀夜在倒下來的磚渣邊彎腰,大掌抓起一把狠狠搓開。
只見原本應(yīng)該牢固的漿石,竟如紙似的,變成了碎末!
魏王和許靖央都看見了。
“怎么會這樣?”魏王驚愕。
漿石是糯米加石漿混合的,需要在搭建長城的時候,澆筑在石頭縫隙里。
滾燙的時候是漿水,等風(fēng)干之后,自然就成了漿石。
為了保證穩(wěn)固性,魏王一直親自監(jiān)工澆筑事宜,不可能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才對!
許靖央只看一眼,就皺起眉頭。
蕭賀夜直接說出了她心里的想法。
“這一批石漿不對?!?p>魏王直呼不可能:“這些石漿是工部送來的。”
工部是他在管,那些人不敢出岔子。
許靖央望著他:“采辦的事也是工部嗎?”
瞬間,魏王啞然,想到了什么,臉色陡然變得陰沉。
“采造司是太子的人在管?!笔捹R夜說。
當(dāng)初皇帝為了讓幾個兒子的勢力互相制衡,把兵部給了平王,吏部給了蕭賀夜,讓他二人相互牽制。
后來給了魏王工部,但是采辦一類的要務(wù),又交給了太子。
修長城這么大的工程,戶部把銀子撥給采造司,至于怎么買、買什么,都是太子一句話的事。
魏王怒不可遏:“本王一會就回城找采造司的主官問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辛辛苦苦建起來的長城,如果都像今天這樣,脆弱的像紙似的,一推就倒。
那么倘若有一日敵人真的攻過來,豈有防御的能力?
魏王越想越生氣:“大哥怎么能這樣疏忽,手底下的人不好好約束!”
聽到這里,許靖央抿唇不語,鳳眸劃過一抹冷色。
底下的人在做什么,太子怎么可能不知情?
東宮一脈盤根錯節(jié),底下那些門人故舊、心腹黨羽,哪個不是變著法子往太子府里送銀子?
便是太子想潔身自好,也架不住這滿朝“忠心”的臣子們,變著花樣把民脂民膏往東宮塞。
這些銀子,明面上是孝敬,暗地里誰知道養(yǎng)了多少私兵?又鑄了多少見不得光的銀錢?
蕭賀夜看了魏王一眼,意味深長說:“你暫且別去東宮說此事?!?p>魏王仍很生氣,一腳踢去地上的碎石,卻忽而悶哼一聲。
天色已暗,許靖央朝神策軍要了火把,才看見魏王左腿衣裳已被鮮血浸透。
多半是剛剛被碎石扎著了。
許靖央皺眉:“王爺,恐怕你也要去藥堂了。”
說罷,她抬頭看向蕭賀夜:“您怎么樣?我現(xiàn)在要回城,可以將兩位王爺送去藥堂。”
蕭賀夜抿了抿薄唇,不動聲色的薄眸,劃過許靖央的面龐。
對著魏王不用敬稱,對他就如此疏遠(yuǎn)?
蕭賀夜負(fù)手,說:“本王無礙,不像他笨?!?p>魏王卻在此時眼巴巴地看著許靖央。
“有勞郡主送本王了,腿疼,自己騎不了馬?!?p>“魏王殿下,那咱們先走?!?p>蕭賀夜眼神一冷,對魏王道:“你不是有自己的馬車?”
魏王嘶聲說疼,又說:“我的馬車前不久車轅壞了,真不湊巧?!?p>眼看天色愈發(fā)沉晚,許靖央便不準(zhǔn)備耽誤時間。
她向蕭賀夜頷首示意,就帶著魏王匆匆離去。
魏王遠(yuǎn)遠(yuǎn)的聲音傳來:“郡主,你不扶著本王嗎?”
許靖央?yún)s說:“王爺叫兩個侍衛(wèi)扛著,會更省力?!?p>“那還是算了。”
眼看他們走遠(yuǎn),蕭賀夜臉色沉黑不語。
他背在身后的手掌,鮮血順著指尖一滴滴地往下落。
蕭賀夜從不示弱,尤其是在許靖央的面前。
魏王在他看來,其實也沒大礙,但是他居然裝樣子,引來許靖央的憐憫。
一旁的白鶴張口,欲言又止。
蕭賀夜冷冽的眼神睨向他:“要說什么就說?!?p>白鶴道:“王爺明明也受傷了,為何要逞強(qiáng)?”
蕭賀夜冷笑一聲,眸光黑得快結(jié)冰了。
“本王嘴硬,還能活,可你若再這么多嘴,能不能活自己掂量?!闭f罷,他朝許靖央離去的方向走去。
白鶴頓了頓,跟黑羽說:“王爺讓我說的,怎么又罵我?”
黑羽嘆氣搖頭,什么也沒說。
蕭賀夜正欲策馬追趕許靖央的馬車,卻發(fā)現(xiàn)那輛青帷馬車仍靜靜停在原地。
暮色中,許靖央跨坐在踏星背上,纖長的身影與馬車并立。
見他追來,她微微揚起下巴,將將升起的月光,在她眉梢鍍上一層銀輝:“王爺來得正好,一同回城罷?!?p>蕭賀夜勒住韁繩,眉峰微挑:“你不是走了么?”
話音未落,馬車車簾被掀起,魏王探出腦袋:“二哥就別逞強(qiáng)了,郡主看見你的手流血,才特意在此等候,快上馬車。”
蕭賀夜不語,壓制著唇角的弧度,輕輕夾了下馬腹,奔雷主動來到踏星身旁。
蕭賀夜與許靖央相視,他薄唇溢出哼笑。
看來剛剛許靖央知道他是嘴硬,雖不開口,卻特意等著他。
她是知道怎么讓他的心一上一下的。
“小騙子,戲耍本王?!彼Я颂Ц呃浜诳〉拿加睿壑袇s映照的滿滿都是許靖央的身影,“下不為例?!?p>許靖央什么也沒說,卻笑了下。
蕭賀夜想策馬走在前面,沒想到奔雷不爭氣,跑了一會,又回頭來找踏星。
一路就這么疾馳回城,蕭賀夜負(fù)責(zé)把魏王帶回府,找太醫(yī)來診治。
天色徹底漆黑,繁星明月點綴。
許靖央回到郡主府,剛進(jìn)門,就見竹影快步走來。
“大小姐,剛剛皇上三次派人從宮里來,催您進(jìn)宮,這不,剛剛又讓兵部尚書親自來了,就坐在花廳里等您?!?p>許靖央心頭一凜。
皇帝又要白白讓她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