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也看出來了,孔亮提及白郁金時,眼底會不受控地流露出一絲病態(tài)的癡戀。
“你愛她,”趙明聲音放輕,“愛到愿意替她頂罪。但你知道嗎?她根本不在乎你。”
“你胡說!”孔亮猛地站起來,手銬嘩啦作響。
“那為什么……”趙明緩緩舉起一張照片,“她會將林正儒囚禁在研究室里?”
照片上,白郁金被關(guān)在看守所,手里捏著一塊老舊懷表,神情宛如得到稀世珍寶般滿足——懷表里,是林正儒年輕時的模樣。
孔亮盯著照片,臉上的肌肉開始抽搐。
許久,他慢慢坐回椅子上,聲音嘶啞:“我以為,她愛她的大兒子陸衡……沒想到啊……她還是放不下?!?/p>
此話一出,夢安然心尖一顫。
為什么孔亮?xí)x擇整容成陸衡的模樣,她知道答案了。
他以為白郁金愛著大兒子陸衡,他以為只要自己更像陸衡幾分,起碼能更靠近她一些。
可是藏在她心底最深處的那個人,讓她恨到極致又愛到極致的人,始終是林正儒。
可是,為什么孔亮?xí)X得白郁金在乎陸衡呢?
她明明是個能用親生兒子來做實驗的瘋女人,不管是陸逸還是陸衡,在她心里或許從始至終不過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罷了。
手機的震動將夢安然從思緒中抽回神來,她走出監(jiān)控室,接通了電話。
“喂,哥。”
“在哪里?”夢羽書直截了當?shù)貑枺M管他的聲音依舊柔和,但夢安然也聽出來了他有點不開心。
她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時針逼近數(shù)字“10”了。
“我在警局……”她遲疑了一下,繼續(xù)道:“有個案子,需要配合警方調(diào)查。”
夢羽書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聲音突然變得嚴肅:“安然,你是不是又卷進陸家的事了?”
他記得上一次夢安然行蹤不定,就是查段曦去了。
夢安然下意識攥緊了手機:“哥,這件事很重要……”
“重要到連大年初一的團圓飯都可以不吃?”夢羽書罕見地打斷了她,“爸媽等到現(xiàn)在都沒動筷子。”
夢安然心頭一緊,透過走廊的窗戶,她看見外面飄起了雪花,在路燈下紛飛如絮。
“哥,有些風浪并非我不靠近,就能安然無恙的。從一開始,我就在棋局里,總得走到最后一步分出勝負,這場爭斗才能落下帷幕?!?/p>
夢羽書眸光一顫,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你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難了?”
“沒有?!眽舭踩坏囊暰€從窗外收了回來,垂眸一笑,聲音顯得格外輕松:“告訴爸媽不用等我吃飯了,晚點我從硯都帶些甜品回去。”
……
夢家別墅。
夢羽書放下手機,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他站在后花園廊下,望著緩緩飄落的雪花,冰片像是落在了心臟上。
他好像錯了。
他太過自我感覺良好了。
他以為安然接受了夢家,融入了這個家,就是像他們一樣以家為中心,不管各自去到哪里,“家”是他們的出發(fā)點,也是他們最終的歸屬。
但,事實并非如此。
安然一直在篩選能夠留在她身邊的人,在她的認知里,她先是個體,再去選擇要加入哪個群體。
她以個體的身份加入夢家,認可了這些家人,僅僅代表她愿意讓這些成員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里。
而非讓她本身來融入這個群體的生活。
所以她在夢家時能夠其樂融融地吃飯、聊天,度過溫馨的家庭時光。
遇上與陸家相關(guān)的事情時,她又以個體的形式去到另一個群體,面對的所有困難,無論大小,都不會將信息共享到夢家這個群體里。
夢家和陸家或許不會有任何交集,盡管都與她有關(guān)。
這大概就是外人所夸贊她的“八面玲瓏”。
夢羽書惆悵地嘆了口氣,寒風灌進鼻腔里,始終無法讓他思緒變得清晰。
他想知道妹妹這段時間不忙銳銘集團的工作了,去了什么地方,見了什么人,經(jīng)歷了些什么事。
正在配合警方調(diào)查的案子會不會遇到危險,她會不會因此過分焦慮無法入眠。
可惜妹妹不會與他分享,哪怕他主動去問,她也不過是一句“沒事”。
玻璃門推拉的聲音響起,蘇宛曼探頭出來,擔憂地看著兒子:“羽書,外面這么冷,傻站著干嘛呢?”
見他神色不太好看,她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安然……不回來了?酒店那邊情況很棘手嗎?”
“差不多處理完了。”夢羽書最是擅長演戲了,很快展露笑容,“她讓我們先吃飯,她在酒店吃點就行了,等會兒給我們帶飯后甜品回來?!?/p>
“你可別騙我啊,她那邊真的沒事嗎?”蘇宛曼不太相信,看夢羽書打完電話站在這吹了這么久的冷風,也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真的沒事?!眽粲饡θ轀睾停瑢捨康溃骸鞍踩荒芰Χ鄰娔氵€不清楚嗎?哪有能難得倒她的事?”
話都說到這了,蘇宛曼仔細想了想又確實如此。
小女兒獨立、清醒、理智,能力出眾,人又聰明,沒什么是她不能擺平的。
“那我們就不等了,吃飯吧。”她拉著兒子進屋,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瞧你這手都冰了,先喝完湯暖暖身子,感冒可就麻煩了?!?/p>
“嗯?!眽粲饡郧傻貞?yīng)聲,內(nèi)心的落寞竟一絲都沒顯露出來,被他藏得嚴嚴實實。
……
警局這邊,夢安然掛斷電話后轉(zhuǎn)身往監(jiān)控室的方向走。
恰巧趙明從審訊室出來了,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
“孔亮松口了?!彼戳搜鄹黄鹭撠煂徲嵉耐拢疽鈱Ψ较热フ砉P錄。
隨即目光放回夢安然身上:“你要的答案我?guī)湍銌柕搅恕0子艚鹨恢贝髦懞馐q時送她的翡翠玉葫蘆項鏈,而且這些年白郁金從沒想過對陸衡下手,大概是僅存了一點母愛吧?!?/p>
夢安然嗤笑一聲,只覺得無比諷刺:“母愛?那陸逸呢?難道陸逸就不是她親生的嗎?”
趙明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半分,垂眸抿了抿唇,良久才低聲道:“陸衡出生日期,恰好是當年白郁金和林正儒發(fā)生關(guān)系的日子?!?/p>
夢安然眸光一顫,不知怎的鼻子有些發(fā)酸,她無語笑了:“就為了她那該死的不值錢的愛情,犧牲親生兒子,犧牲這么多無辜的人……多荒唐?。 ?/p>
趙明拍了拍她的肩,似是安慰,“現(xiàn)在證據(jù)鏈已經(jīng)完整了,剩下的交給警察和法院。你也該放松一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