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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好好過日子

天底下為人父母的大抵都是如此,一輩子為了兒女,不計代價地付出,即便到了生命的盡頭,心里掛念著的依舊是后輩兒孫。

哭了一場,大姨蹲在門口,點燃了紙馬,燒了七刀半紙。

所謂的七刀半紙,是傳統(tǒng)殯葬儀式中用于祭奠逝者的一種特殊紙錢,象征逝者“走了一半”,寄托對亡魂的祝福。

村里人聽到鞭炮聲,本家,還有關(guān)系比較近的鄰居陸陸續(xù)續(xù)的到了。

外面搭著靈棚,姥爺幾個在世的堂兄弟,和張福金、張福學商量著喪事該咋辦。

李天明也在一旁聽著,張翠娟不在了,自然該由他做代表。

首先要定下來的就是,到底應該大辦,還是簡辦。

老兩口子的壽材是早就準備好了的,這個沒啥說的。

“福金,福學,這事還是得你們哥倆拿主意,按說你爸這輩子不容易,拼死拼活地干,養(yǎng)活你們兄妹六個,最后一程了,應該讓你爸走得風光些,可現(xiàn)在家家戶戶的日子都不好過,到底弄成多大的排面,你們定,定下個章程,我們也好操持?!?/p>

說話的是和姥爺一個爺?shù)奶眯值埽钐烀鲬摵拔謇褷敗?/p>

喪事咋辦,是姥爺最后的風光,同樣也是張福金兩兄弟的臉面。

老張家在村里也算大姓,喪事要是太簡單了,到時候惹村里人笑話,張福金和張福學往后在村里也抬不起頭。

“五叔,沒啥說的,有多少家底,辦多大的事,老二,你咋說?”

張福學自然沒意見,他的想法簡單。

不能讓老爺子受了委屈。

“那行,你們兩家能拿出多少錢?”

張福金猶豫著開了口:“兩……三百!”

五姥爺聞言,又看向了張福學。

“我也出三百!”

六百塊錢,不光要置辦席面,還要請吹鼓手,陰陽先生,這年頭干這個的雖然不多了,但也不是找不到。

上面管得再嚴,可涉及到生死,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死較真,否則是要結(jié)仇的。

另外還要置辦孝服,請人抬杠子、挖墳坑,這些也都要錢。

而且,喪事不同于喜事,喜事吃上一頓就散了。

喪事如果要大辦的話,最少也要三天,一天兩頓正席,三天下來就是五頓,最后一天下葬回來開席,吃上一頓算是答謝親朋好友。

席面稍微好看一點兒,花錢就如同流水一般。

吊唁的人如果多,開出去幾十上百桌跟玩兒一樣。

這么算下來的話,600塊錢還真不多。

【我老太爺76年去世的,整個喪事,不算棺木,花了1400多,三天開了一百多桌,剛問了我唯一在世的四奶奶!】

不過好在還能收上來不少禮錢,席面上節(jié)省一點兒也夠了。

“福金,福學,席面上不能太難看了,最起碼也得有魚有肉。”

這個是李天明的堂舅,大姥爺家的。

他本身就是跑大席的,600塊錢打底,刨去其他的挑費,用在席面上的大概能有個400多塊錢。

可張家親戚多,如果辦三天的話,光本家就得開六十多桌。

再加上外親,和村里關(guān)系好的鄰居,一百桌怕是都打不住。

一桌幾塊錢,根本不夠,面子上也不好看。

老人的喪事,說白了就是兒女晚輩的見面,要是辦得扣扣搜搜,肯定要被村里人笑話。

“我再添兩百!”

張福學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大大團結(jié),這是早就準備好的。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張福金的身上。

剛剛他第一個放了響炮,要求大辦,這下卻坐了蠟。

“我……小斌媳婦兒年前剛生了孩子,我家里的身子骨也不好,天天吃藥,我……”

還是舍不得了。

可張福學已經(jīng)定了調(diào)子,他要是拿不出錢來,往后本家的兄弟子侄咋看他。

“五爺!”

這時候,張孟斌說話了。

“我爺不光我爸和二叔兩個,還有四個閨女呢!”

“放屁!”

五爺聞言沒慣著,一句話給罵了回去。

“我活了七十多也沒聽說過,發(fā)送老人,讓出嫁的閨女掏錢的道理?!?/p>

閨女不是不花錢,而是已經(jīng)上了重禮。

一般來說,父母過世,出嫁的閨女最少也要上100塊錢的禮。

說是禮,其實就是幫著娘家兄弟分擔。

張孟斌現(xiàn)在居然把主意打到四個姑姑身上,傳揚出去,整個老張家都要淪為笑柄。

張福金也跟著罵了句:“長輩們商量事,哪有你說話的份?!?/p>

只是目光卻瞥向了李天明。

這個外甥是有錢的。

可終究拉不下臉來。

“小斌,你說這話是想讓全村人打我和你爸的臉???”

張福學也惱了。

當兒子的發(fā)送老人,天經(jīng)地義,哪有朝出嫁的姑奶奶伸手的。

要是這么干的話,老人留下的家業(yè),是不是也該有閨女一份?

張孟斌被一幫長輩輪番數(shù)落,耷拉著腦袋沒敢再開口。

“福金,你也再拿兩百塊錢出來,這事就這么定了。”

1000塊錢辦一場葬禮,這還得是張家壯勞力多,有些家底,換作小門小戶的,等把事情辦完,怕是只能舉債了。

農(nóng)村都是如此,尤其是大家族,婚喪嫁娶就是燒錢。

打腫臉充胖子也好,瘦驢拉硬屎也罷,總歸面子不能丟。

張福金沒再說什么,回屋取了錢,交給了五姥爺。

隨后,五姥爺便開始分派差事。

明天去鎮(zhèn)上的供銷社買白布做孝服,又讓堂舅拉單子,準備采購席面上都食材。

還有就是請吹鼓手,陰陽先生,挖墳坑的事。

五姥爺是個能人,家里但凡有事,都是他負責操持忙活。

李天明自始至終沒說話,他是外姓人,旁聽就好,輪不到他指手畫腳地拿主意。

“姥姥!”

姥姥此刻由幾個妯娌和侄媳婦陪著,剛剛哭過一場,這會兒精神怏怏的。

“天明,陪著你姥姥說說話。”

李天明答應了一聲,送幾位姥姥和堂舅母出了門。

“都商量好了?”

“嗯,我大舅和二舅每家拿500塊錢,五姥爺管賬操持,您就放心吧!”

“你大舅掏錢的時候……痛快嗎?”

知子莫若母。

張福金這人其實沒啥大毛病,私心重很正常,誰不是顧著自己的小家,就是把錢看得太重了。

“這有啥不痛快的,姥姥,您就別跟著操心了,我倆舅能處理好?!?/p>

唉……

姥姥嘆了口氣。

“你姥爺……你姥爺這輩子不容易。”

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老輩人有幾個容易的。

啥都經(jīng)歷過,中國最艱難的這段歷史,他們是親歷者。

好不容易盼到了解放,往往沒過上幾天舒心的日子,就迎來了人生的終點。

“姥姥,您可得好好的,我姥爺不在了,往后您在家啥事都別管,啥心也別操,要是在家過得不順心,您就讓我二舅給我寫封信,我接您去我家。”

姥姥不是個糊涂老太太,李天明啥意思,她心里清楚。

“姥姥哪能給你添麻煩,家在這兒呢,你姥爺也在這兒呢,姥姥哪也不去。”

見李天明還要勸,姥姥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快別說了,姥姥都懂,往后我啥也不管,安心在家享福?!?/p>

上一世,姥姥的晚年還算順遂,想來這輩子也不會差。

轉(zhuǎn)天,陸陸續(xù)續(xù)的有接著消息的親友來家中吊唁。

天亮等人也是一大早就到了。

在姥爺?shù)撵`前哭了一場,換上孝服在一旁守著。

靳小琪沒過門,披上了一塊紅布。

宋曉雨雖然是第一次來,但卻表現(xiàn)得落落大方。

還是她去和三個姨商量的上多少禮錢,

除了三姨家日子困難些,大姨和老姨家的生活都不差。

最后定下了100塊錢,還有李翠因為是出嫁的閨女,也和幾個表姐表妹一樣,上了20塊錢的禮。

忙忙亂亂三天,姥爺下了葬。

從墳地回來,所有人都是一臉的疲態(tài)。

兩個舅舅去和五姥爺對賬,分禮單上的錢。

李天明叫上了三個姨,一起走了進來。

“五叔,是不是把我媽養(yǎng)老的事,也定下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