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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活下去

那青衣人站在三具尸體中間,緩緩轉(zhuǎn)過身。月光零星灑落,卻仿佛刻意避開了他的面容,只勾勒出一個清瘦模糊的輪廓,和一身與易子川極其相似、卻更顯陳舊古樸的青袍。

他并未看向如臨大敵的墨鴉,而是先走到那名被碧針射穿眼窩的黑衣人尸體旁,俯身,動作輕巧地拔回了那枚細(xì)針,小心地擦去血跡,收回袖中。然后,他又如法炮制,取回了射殺首領(lǐng)和另一人的針。

自始至終,他沒有發(fā)出一點多余的聲音,動作流暢自然,帶著一種對死亡司空見慣的冷漠。

做完這一切,他才微微側(cè)頭,那雙隱藏在陰影下的眼睛,似乎掃過了靠在樹根、渾身緊繃的墨鴉。那目光并無殺意,卻也沒有溫度,像是在審視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

墨鴉握緊匕首,強迫自己與那模糊的視線對視,盡管全身的傷口都在尖叫抗議,但他不敢流露出絲毫軟弱。

寂靜在彌漫。只有夜風(fēng)吹過林梢的嗚咽。

終于,那青衣人動了。他并未走向墨鴉,而是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飄向墨鴉來時的方向——那個藏著易子川的淺洞!

墨鴉心中大急,顧不上自身傷勢,掙扎著想追過去,卻因為動作過猛而牽動傷口,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等他強忍眩暈再次抬頭時,那青衣人已經(jīng)消失在黑暗的林木中,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墨鴉心中涌起強烈的不安。易子川毫無反抗之力!他咬緊牙關(guān),拖著幾乎報廢的身體,拼命向淺洞方向追去。

等他踉蹌著趕回淺洞附近時,看到的景象卻讓他愣在原地。

那青衣人正站在洞外,并未進(jìn)去。而易子川,不知何時竟然已經(jīng)蘇醒,正靠坐在洞口的一塊石頭旁,臉色依舊慘白如紙,斷臂被簡易固定著,但那雙眼睛卻睜開了,正與洞外的青衣人靜靜對視著。

兩人之間彌漫著一種極其古怪的沉默。沒有久別重逢的激動,沒有同門相認(rèn)的喜悅,也沒有敵人對峙的劍拔弩張。那是一種……復(fù)雜到難以形容的、沉淀了太多歲月和過往的沉寂。

易子川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帶著無盡疲憊的嘆息。

那青衣人依舊沉默地站著,模糊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半晌,他忽然抬手,向易子川拋過去一個小小的、古舊的皮質(zhì)水袋。

易子川伸出完好的右手接住,拔開塞子聞了聞,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歸于沉寂。他仰頭喝了一口,然后劇烈地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但咳嗽過后,他的呼吸似乎順暢了一些。

直到這時,易子川似乎才注意到趕回來的墨鴉。他看向墨鴉,眼神復(fù)雜,最終只是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青衣人也終于再次將“目光”投向墨鴉。這一次,墨鴉感覺到那陰影下的注視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他染血的衣衫和緊握的匕首上頓了頓。

然后,一件讓墨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那青衣人竟也向他拋來一物!

墨鴉下意識地接住,入手冰涼堅硬——正是那枚引發(fā)無數(shù)血光之災(zāi)的“血鴉令”!

他之前將令牌藏在懷中,顯然是被這青衣人不知用什么手法取走了,此刻又還了回來。

青衣人做完這一切,不再有任何表示。他最后看了一眼易子川,身形向后微微一退,便如同融化般悄無聲息地沒入了身后的黑暗樹林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只留下原地兩個傷重之人,和滿地的尸體,以及無盡的謎團(tuán)。

夜風(fēng)吹過,帶起一陣血腥氣。

墨鴉握著那枚失而復(fù)得、卻更加燙手的令牌,看向易子川,眼中充滿了詢問。

易子川靠在石頭上,閉上眼睛,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許久,才極其微弱地吐出幾個字:

“……先離開這里……血腥味……會引來別的……東西……”

他的聲音沙啞干澀,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和虛弱。

墨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涌的無數(shù)疑問。易子川說得對,這里不能再待了。

他走上前,檢查了一下易子川的狀況,比之前稍好,但依舊不容樂觀。他將皮水袋重新塞好,掛在自己身上,然后再次用布帶將易子川固定在自己背上。

這一次,他感覺易子川似乎用殘存的、微弱的力量,盡量配合著他,減輕了他的些許負(fù)擔(dān)。

背負(fù)著同伴,墨鴉最后看了一眼青衣人消失的方向,然后轉(zhuǎn)身,毫不猶豫地向著與河岸相反、更深更密的山林深處,一步一步,艱難地跋涉而去。

夜色依舊濃重,前路依舊未知。

但那個神秘青衣人的出現(xiàn)和離去,以及易子川異常的反應(yīng),都像一層新的迷霧,籠罩在了原本就撲朔迷離的“血鴉令”之上。

墨鴉隱隱感覺到,他們卷入的漩渦,遠(yuǎn)比想象中更加深邃、更加危險。而那個鴉骨峽,恐怕也絕非僅僅是藏寶之地那么簡單。

背后的易子川呼吸微弱,再次陷入了半昏迷狀態(tài)。

墨鴉咬緊牙關(guān),將所有疑慮和不安強行壓下。

現(xiàn)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帶著易子川活下去,走到下一個能喘息的地方。

天光微熹,艱難地透過濃密樹冠的縫隙,在林間地面上投下斑駁破碎的光點。墨鴉背著易子川,在這片仿佛沒有盡頭的原始密林中,又跋涉了近兩個時辰。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全憑一股不肯熄滅的意志力強撐。背后的易子川氣息微弱,偶爾會發(fā)出無意識的痛苦呻吟。墨鴉自己的傷口在粗暴處理的止血散藥效過去后,再次開始隱隱作痛,失血帶來的寒冷和眩暈感越來越強烈。

必須找到地方休息!否則兩人都會死在這林子里!

他的目光如同最謹(jǐn)慎的獵手,不放過任何一絲異常。終于,在一處背靠巨大巖壁、植被異常茂密的地方,他敏銳地注意到幾株長勢良好的蕨類植物似乎有被定期清理過的痕跡,雖然手法隱蔽,但仍逃不過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