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理寺出來的時候,賀蘭辭看著外頭清冷的街道,長長地舒了口氣:“派人盯著,若是到天亮,玉婷都沒被抬出來,你就親自動手!”
蘭亭垂眸:“是!”
賀蘭辭感受到蘭亭有些奇怪的情緒,回頭看向他:“我記得玉婷是你的同鄉(xiāng)?”
“公子放心!”蘭亭抬眼看向賀蘭辭,目光平淡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屬下懂得規(guī)矩!”
“不要覺得我心狠,她的死可以換她母親下半輩子衣食無憂,這是等價交換!”賀蘭辭冷聲說道,“要怪,就怪她夏簡兮命硬,這都能遇到易子川這個掃把星,竟然就這么逃過了一劫!”
蘭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跟在賀蘭辭的身邊。
賀蘭辭心中的重擔落了一半,情緒也平穩(wěn)了許多:“你在這里等著吧!記得把屁股擦干凈!”
“是!”
很快,就有一輛馬車走了過來,賀蘭辭看了一眼蘭亭,隨后便上了馬車:“蘭亭,你應該知道的,我最痛恨的就是背叛!”
蘭亭挺了挺脊背:“蘭亭明白!”
車轱轆碾壓在青磚地上,發(fā)出低沉的鳴響,直到逐漸遠去,最后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蘭亭到底還是在天明時分看到了一具,裹著草席被運出來的尸體。
他躲在暗處,看著訝異將尸體搬上牛車,他們動作粗暴,仿佛躺在那里的并不是曾經(jīng)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動物的尸體,沒有半點的憐憫。
牛車滾動之間,從草席里露出一只泛著青黑的手,她的骨節(jié)扭曲,顯然是曾經(jīng)遭受過非??膳碌拇觯伤罱K還是躺在了這里。
蘭亭在確認躺在那里的人是玉婷以后,他只沉默了一瞬間,最后就又變成了那副沒有情感的木偶模樣。
牛車緩緩離去,蘭亭只躲在高處最后看了一眼,隨后隱秘到了人群之中。
大約等了有一刻鐘,秦蒼才從暗處中走了出來,他看著已經(jīng)遠去的蘭亭,目光微沉:“到底還是王爺,算到了這一步!”
很快,便有一個穿著衙役服飾的瘦小男人走了過來:“人已經(jīng)救過來了,只是還在昏迷,短則半日,多則七日,好在我們趕來得及時,不然就是扁鵲在世也無能為力了!”
“辛苦姜大夫了!”秦蒼低聲道謝,“接下來這幾日還要讓姜大夫多多留心,王爺特地交代了,千萬不能讓她死了!”
“放心吧,我會盡力!”秦蒼點了點頭,隨后對身邊的人交代道,“送姜大夫回去吧,一路上小心,不要被人跟上了!”
“是!”
易子川用一具假尸體換下了玉婷的命,雖然他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從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玉婷現(xiàn)在還不能死,起碼不能就這樣死在他的大理寺。
秦蒼來回話的時候,易子川剛剛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從書房里出來,見到秦蒼回來,便開口道:“人可是救下了?”
“受了傷,但是心里無憂?!鼻厣n低聲回道,“多虧王爺神機妙算,不然,那玉婷只怕已經(jīng)去見閻王爺了!”
易子川想起自己收到的那條手帕,頓了頓,隨后說道:“昨天夜里我通宵了一整晚,看完了賭坊所有的賬簿,他們的賬簿做得非常的有學問,沒點本事,怕是都看不出來賬簿里的異樣,不過就憑著這么一個賭坊,可沒有辦法直接扳倒侯府!”
秦蒼有些奇怪,正當他要詢問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院子里有第三個人的呼吸。
秦蒼下意識地想要拔劍,卻被沖上來的瑤姿摁?。骸笆俏遥 ?/p>
秦蒼看著瑤姿身后的夏簡兮,臉色變得有些怪異:“你怎么帶著夏小姐到這里來了?”
“沒有比王府說話更方便的地方了。”瑤姿挑了挑眉,“我們從暗道進來的,沒有人發(fā)現(xiàn)!”
秦蒼有些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瑤姿,當然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了,就連他都被嚇了一跳。
“有些事情,我想單獨跟王爺聊一聊!”夏簡兮看著面前的易子川,輕聲說道。
易子川沉默片刻,隨后看向一旁的秦蒼:“讓人煮一壺濃茶來!”
秦蒼立刻應下,隨后拉著瑤姿離開。
易子川率先進了書房,他的書桌上還堆著許許多多的賬簿,那些都是從賭坊拉回來的。
夏簡兮走到書桌前隨手翻了幾本賬簿,頓了頓,笑道:“這樣大的流水,怪不得汴京之中的權(quán)貴總愿意冒著風險在這些生意上插一腳。”
“你知道那家賭坊跟永昌侯府有關,我可以認為,是你曾經(jīng)派人調(diào)查過,但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那處別院的?”易子川并不喜歡拐彎抹角,尤其是在面對聰明人的時候,他更喜歡直來直往。
“只要有心,想要知道這些并不難。”夏簡兮低笑了一聲。
她能知道這些還多虧了前世自己給永昌侯府擦屁股的經(jīng)歷。
她至今還記得,當時她知道那處別院養(yǎng)著自己公爹的外室時,是有多么的難以置信,尤其是當她看到那個外室年歲比自己還要小一些的時候,他曾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辦法直視永昌侯。
“王爺可曾詢問過那名女子?”夏簡兮看向易子川。
“無非就是良家女兒,見到官兵就已經(jīng)三魂去了七魄,還沒來得及拷問,便已經(jīng)嚇得腿軟。”易子川嗤笑,“要我說這老侯爺還真是吃得開,那姑娘的年紀都夠做他兒媳婦的了!”
“老侯爺不僅吃得開,而且還下得去手!”夏簡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開始住在那個別院里的是那個小姑娘的母親!”
易子川突然停?。骸笆裁??”
“母女通吃!”夏簡兮微微挑了挑眉,“雖然很齷齪,但的的確確是那位老侯爺能做得出來的事情,只怕他被抓走的時候還嚷嚷著,說那個小姑娘是自愿的,但是我若告訴你,那個小姑娘的母親便是被老侯爺強搶過去的良家婦女,王爺又該怎么看呢?”
易子川抬手揉了揉眼角,隨后在一旁坐下:“怎么看?當然是坐著看!還真是齷齪,這些貴族總是能做出一些匪夷所思,道德淪喪的事情來!”
“賭坊的這些賬簿清算下來,應當是有幾條人命的,再算上強搶民女的罪名,就算不能要了永昌侯的命,總是能讓他們大出一場血的。”夏簡兮低下頭,翻著桌子上的賬簿。
“我們費了這么大的力氣就只是為了讓他們多花些銀子?”易子川的語氣有些不善,“夏簡兮,你在耍著我玩嗎?”
“其實依照我朝律法,殺人償命。”夏簡兮抬頭看向易子川,沒有絲毫的畏懼,“只不過皇親國戚總是難免有些特權(quán)的,哪怕是攝政王里也總有一些人的情面要看?!?/p>
易子川盯著夏簡兮的眼睛看了許久,才緩緩挪開目光:“既然你知道又何必大費周章?”
“王爺知道現(xiàn)在的永昌侯府最缺的是什么嗎?”夏簡兮走到一旁坐下,“錢,他們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錢!”
易子川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
“這一次他們想把自己撇干凈,就只能用錢買了個平安?!毕暮嗁獾偷偷匦α艘宦暎斑@么些年永昌侯不務正業(yè),永昌侯夫人與永昌侯不和,很早就已經(jīng)不管府里的事情,那位老夫人又是個拎不清的,府上的產(chǎn)業(yè)大多都是虧損的,他們之所以要冒險去經(jīng)營賭坊,說到底還是因為手頭上沒有錢?!?/p>
“你是覺得一個侯府會被銀子給逼上絕路?”易子川挑眉,“那你是不是或多或少有些太看不起侯爵府?就是他們祖上留下來的東西都夠他們吃幾輩子的,又怎么可能會為了一點銀子就鋌而走險呢?”
“太平縣的那樁案子難道不是為了銀子嗎?”夏簡兮目光灼灼地看向面前的易子川,“王爺?shù)娜兆踊蛟S過得太順遂了,所以并不清楚這些世家真正的底蘊,先不說旁地,只說永昌侯府,永昌侯在外頭到處沾花惹草,每月的俸祿都不夠他去養(yǎng)這些小老婆的,而永昌侯府更是奢靡成性,他們祖上就是留了金山銀山也不夠他們揮霍的?!?/p>
易子川突然湊到夏簡兮面前:“夏簡兮,為什么你會這么了解永昌侯府的事情?你……喜歡賀蘭辭?”
“呸呸呸,真是晦氣!”夏簡兮猛地一把推開易子川,“你真是瘋了,你這話說得比讓我去死都還要惡毒!”
易子川挑眉:“既然你不是喜歡他,為什么你會這么了解他?你的這種了解就好像跟他在一起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一樣,夏簡兮,你難道不覺得很奇怪嗎?”
“被人算計以后,不想著反擊,難道要坐在原地等著天神降臨來拯救我嗎?”夏簡兮嗤笑,“王爺兼管大理寺,或許的確可以做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但是商行的消息永遠比官場來得靈通!”
易子川不信,但是他又找不到證據(jù)。
“王爺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想,大理寺可以得到一筆罰金,這對王爺來說并不是什么壞事?!毕暮嗁庵惫垂吹乜粗媲暗囊鬃哟ǎ爱吘?,不會有哪個衙門嫌錢少,不是嗎?”
“犯不著用這個來勾引我!”易子川挑眉,“就憑著我手頭上的這點證據(jù),的確只能從永昌侯府搞點銀子回來,雖然我不太清楚你到底在謀劃什么,但是我想你是個聰明人,總不會拿自己的小命來算計我,你說對嗎?夏小姐!”
夏簡兮笑了笑:“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