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o“砰!砰!”
沉重的撞擊聲如同擂鼓,狠狠敲打在易子川的心上,也打斷了老人對他懷中之物的探究。石縫處的碎石和灰塵簌簌落下,一道模糊的火光已經(jīng)從擴大的縫隙中透了進來,映出外面晃動的人影。
“里面!肯定在里面!”
“快!砸開它!”
廠衛(wèi)兇狠的叫嚷聲清晰地傳了進來,追兵近在咫尺!
那一直渾渾噩噩的“守碑人”老人,聽到這粗暴的聲響和闖入的叫喊,干枯的臉上猛地扭曲起來,一種極度厭惡和狂躁的情緒取代了之前的麻木。他像是被侵犯了領(lǐng)地的老獸,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威脅性的嗬嗬聲。
“吵!吵死了!壞規(guī)矩!都壞規(guī)矩!”他嘶啞地低吼著,渾濁的眼睛里閃過瘋狂的光芒。他不再看易子川,也不再關(guān)心他懷里的鐵盒,而是猛地轉(zhuǎn)向那個被雜物堵塞的角落。
這一刻,他爆發(fā)出一種與干瘦軀體完全不符的迅猛和力量!他瘋狂地扒拉著那些堆積如山的破木箱、廢卷軸和朽爛的家具,干枯的手臂如同鐵鉗,將重物粗暴地甩開,灰塵漫天飛揚。
“老……老先生?”易子川又驚又疑,強撐著想要過去幫忙,卻根本無力移動。
“閉嘴!”老人頭也不回地厲聲嘶吼,聲音尖厲刺耳,“不想變成‘碑’上的名兒……就滾過來!”
就在這時——
“轟??!”
石縫入口終于被徹底砸開!一名身材高大的廠衛(wèi)率先彎腰鉆了進來,手中鋼刀在微弱光線下閃著寒光。他一眼就看到了癱坐在地、渾身是血的易子川,臉上立刻露出獰笑:“找到你了!逆黨!”
然而,他的笑容瞬間凝固,因為他同時也看到了那個正在瘋狂挖掘角落、狀若瘋魔的干瘦老宦官。
“老東西!滾開!”廠衛(wèi)厲聲呵斥,試圖震懾這個看起來不堪一擊的老人。
但“守碑人”仿佛根本沒聽到,或者說根本不在乎。他已經(jīng)扒開了大部分雜物,露出了后面一面看似是木質(zhì)隔斷墻,但中間部分已經(jīng)腐朽發(fā)黑,邊緣有著明顯被破壞后又粗糙堵塞的痕跡。
又一名廠衛(wèi)鉆了進來,看到室內(nèi)情景,愣了一下。
率先進來的廠衛(wèi)不耐煩,大步上前,就要伸手去抓易子川。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易子川的瞬間——
“嘎吱——砰!”
老人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撞向那面腐朽的隔斷墻!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斷裂聲,一塊約莫臉盆大小的腐朽木板竟被他硬生生撞得向內(nèi)塌陷碎裂,露出了后面一個漆黑狹窄、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洞口!一股更加陰冷、帶著泥土和污水腥氣的風(fēng)瞬間從洞口中灌了進來!
“走?。?!”老人回過頭,對著易子川發(fā)出了一聲撕裂般的、蘊含著無盡狂躁和最后一絲清明的咆哮!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臉扭曲得如同惡鬼,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易子川。
易子川來不及震驚,求生的本能驅(qū)使著他!他不知從哪里涌出一股力氣,猛地向前一撲,幾乎是滾爬著,沖向那個洞口!
“攔住他!”后進來的廠衛(wèi)反應(yīng)過來,拔刀沖上。
那率先進來的廠衛(wèi)也立刻揮刀砍向易子川!
千鈞一發(fā)之際,那“守碑人”老人竟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如同護崽的母獸,猛地撲向了離他最近的那名廠衛(wèi),干枯的雙手死死抱住了對方持刀的手臂,張開沒牙的嘴,狠狠咬了下去!
“?。?!老不死的!”廠衛(wèi)吃痛,發(fā)出一聲驚怒的慘叫,奮力掙扎甩動。
這突如其來的干擾,為易子川爭取到了寶貴的瞬息!
他的上半身已經(jīng)鉆入了那狹窄漆黑的洞口,冰冷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他拼命地向里蠕動。
“找死!”另一名廠衛(wèi)見狀,怒罵一聲,揮刀便向還在死死糾纏同伴的老人后背砍去!
刀光落下!
易子川最后回頭看到的景象,是老人那瘦小的身軀劇烈一震,但他抱著廠衛(wèi)的手臂卻沒有松開,反而更加用力,渾濁的眼睛依然死死盯著洞口的方向,嘴里涌出黑色的血沫,發(fā)出模糊不清的嗬嗬聲,仿佛在催促,又像是在詛咒。
易子川心臟猛地一縮,不敢再看,用盡最后的氣力,徹底縮入了那狹窄的通道之中。
身后傳來廠衛(wèi)憤怒的吼叫、刀刃劈砍身體的悶響、以及老人那逐漸微弱下去的、古怪而執(zhí)拗的嘶鳴……
緊接著,是廠衛(wèi)試圖擴大洞口追進來的聲音,但那洞口似乎比石縫更難開拓,一時被卡住了。
“媽的!這洞太窄!”
“快去叫人來!拿工具!”
“那老東西斷氣了!”
嘈雜的聲音被迅速隔絕在身后,變得越來越模糊。
易子川在絕對黑暗的狹窄通道中拼命向前爬行。通道似乎向下傾斜,內(nèi)壁濕滑黏膩,充滿了令人作嘔的腐臭和土腥味,只能容他匍匐前進,連轉(zhuǎn)身都困難。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必須遠離身后的追殺和那間充滿死亡氣息的密室。
守碑人最后那瘋狂而決絕的身影,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那個詭異的老人,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似乎只是為了守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清凈”,或者說,是一種扭曲到了極點的、對打破規(guī)矩者的憤怒。
爬了不知多久,手臂和膝蓋早已磨破,傷口再次崩裂流血,體力即將耗盡。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被這無盡的黑暗和狹窄吞噬時,前方突然傳來了一絲微弱的水聲,以及一點點極其模糊的光亮!
而且,空氣似乎也流通了一些,那股濃重的腐臭味淡了不少。
他精神一振,咬牙繼續(xù)向前。
通道開始變得寬敞了些許,盡頭似乎是一個稍微大一點的空間。那微弱的光亮來自上方,似乎是某個井蓋或縫隙透下的天光——夜晚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