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嘉淮鎖好店門,叫了個代駕把盛榮送走,他帶著楚瑤回家。
車窗開著,楚瑤吹著夏夜的晚風,靜靜看著窗外。
在經(jīng)過大橋的時候,楚瑤忽然目光一頓,坐直了些:“淮淮,那邊是不是有人要跳橋?”
秦嘉淮從后視鏡看了一眼。
確實有個男人好像想翻越圍欄。
他職責所在,看見有人要跳橋,他一定會過去救人。
秦嘉淮將車開到附近可以停車的地方,解開安全帶下車:“我過去看看,你在這里等我?!?/p>
楚瑤點點頭:“好的?!?/p>
她是喝的有些醉,不過秦嘉淮知道她酒品很好,再怎么都會存三分理智,基本的認知和邏輯也在,只是反應(yīng)有點慢。
而且她這個時候最聽話。
他嚇唬她:“你不要亂和陌生人說話,有男人跟你搭訕你就讓他趕緊走,不然我會打死他的?!?/p>
楚瑤:“好的?!?/p>
秦嘉淮鎖好車門,去救人。
-
橋上的男人正是方翔。
他也是真的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因為他現(xiàn)在一無所有了。
當初他把楚瑤逼走。
這段時間公司看楚瑤接連參與大案要案,就開始明里暗里給他施壓。
倒是沒直說讓他把楚瑤請回來,但要求他條條都比楚瑤做得爆。
他難道不想嗎?輸給自己趕走的人,他真的覺得很沒面子,他做夢都想打壓楚瑤……但根本就做不到!
然后,公司用比他逼走楚瑤時更加惡心的方式,逼走了他。
“你這半年和你帶的那個鄒杰,給公司惹了多少亂子,你自己心里也有數(shù)?!?/p>
“你是行業(yè)內(nèi)的老人了,我要是給你辭退信,你多沒面子?也不利于你跳槽去別家?!?/p>
“所以你自己寫辭職信吧,你這些年做了什么,我們也不會向外說,咱們好聚好散?!?/p>
讓他自己辭職,他拿不到任何賠償,就和他當初對楚瑤一樣。
他也不能打官司,因為公司最后一句話是在威脅。
他們知道他收黑錢的事。
可恨!他收那些大老板的錢,也會給公司帶來不少投資的!所以他們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現(xiàn)在翻臉了,這些事就成了拿捏他的黑料!
離開公司后,方翔就想搞個自媒體賺錢。
憑借他對熱點的把控,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起號。
為了走捷徑,他把身上最后一些存款,都拿去買量,打算通過馮康的事翻身。
一開始,他確實很順利,他看著自己的賬號迅速漲到了百萬粉絲!
而楚瑤的個人號,可是做了大半年才有百萬粉的!
可他沒開心幾天,他的賬號居然因為造謠,被永久封掉了!
封的不是賬號,是他所有的積蓄,是他翻身的希望!
悔恨,滿腔悔恨。
其實從他把楚瑤逼走的第一周,他就隱隱約約有點后悔了。
但他一直很自信,覺得不過就是個有點本事的下屬罷了。
現(xiàn)在這個世道這么卷,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打工人滿大街都是。
他還可以找無數(shù)個比她更聽話更有本事的。
后來他就找到了跟他志同道合的鄒杰……結(jié)果鄒杰加速了他的覆滅。
現(xiàn)在他名聲徹底臭了,沒有任何公司會再要他了。
前幾天重點黑的那個吳鳴,竟還要跟他打官司,要他賠名譽損失費。
方翔看著橋下的滾滾江水,默默抬起腿,想一了百了。
身后忽然有開車路過的路人勸他:“哎!先生,你不要想不開??!你想想自己的家人??!”
家人……
提到這兩個字,方翔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收黑錢是為什么。
竟然也是因為他老婆所在的公司欺負孕產(chǎn)婦。
他老婆倒是沒有因為要生孩子被開除,但休了半年產(chǎn)假后,再回職場,她的崗位已經(jīng)被架空了,沒有她能插手的項目了。
她被調(diào)崗去最繁瑣壓力最大的部門,最后被逼無奈辭職——就和方翔對楚瑤做的事大差不離。
雙職工家庭變單職工,還有老人和兩個孩子要養(yǎng)活。
實在是沒錢了,于是方翔收了第一筆黑錢。
之后就上癮了。
做一則流量不錯的新聞,新視野給1000塊錢獎金。
但是他把這報道壓下去,別人能給兩萬。
于是他就開始經(jīng)常做這事兒。
有時候還幫權(quán)貴污蔑別人,專挑弱勢群體下手,因為弱勢群體沒能力反抗,也不懂怎么維權(quán)。
六年前楚瑤來新視野面試的時候,是他拍板要她的。
為什么要她呢?
當然不是因為她在大學讀書好,也不是因為她的熱血和沖勁。
就因為楚瑤說,她無父無母,就一個奶奶,想賺錢讓奶奶過好日子。
他覺得楚瑤這種寒門出身的,一定會和他一樣貪錢,他們一定能同流合污。
他在楚瑤面前,還有一種扭曲的優(yōu)越感。
哪知道看走了眼,看錯了楚瑤。
六年,都沒能把她變成自己這樣的,楚瑤還越來越跟他對著干。
正好公司又有節(jié)約開支的意圖,于是他就把楚瑤給逼走了。
然后,他就一步一步淪落到了今天的地步。
一想到他名聲臭了,存款全浪費了,以后找不到工作,還有家庭孩子要養(yǎng),信用卡全部逾期……
現(xiàn)在就兩條路,死了一了百了;不死,人生沒有出路,還要賠毀人家名譽損失費的錢,估計以后還有很多被他黑過的人會找他報復他……
他又抬起腿,想跳下去一死了之。
但最終還是害怕,決定不死了。
他也不敢回家,不知道這個時候該去哪里。
一轉(zhuǎn)臉,看見不遠處,橋口那邊,秦嘉淮斜倚在欄桿上,朝他這邊看。
方翔一愣,和楚瑤同事的六年,他不止一次看見這個男人去接楚瑤下班的,他們倆應(yīng)該是男女朋友?
方翔立馬過去:“小伙子,你能不能幫我轉(zhuǎn)達楚瑤一聲,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讓她給我一個工作機會,我去她手底下當她下級都行!我現(xiàn)在真的沒活路了??!”
秦嘉淮冷冷看他:“你一句知錯了就能從頭再來?就能洗刷掉你以前對她所有的欺壓?那些被你污蔑、因你這個無良媒體走上絕路的人的苦都白受了?”
方翔索性使出道德綁架,又轉(zhuǎn)身要翻過圍欄:“那好!那我現(xiàn)在就從這里跳下去!”
秦嘉淮早已經(jīng)通知了附近的同事,這個時候正好趕到,直接給按住。
“不要在我眼前死?!鼻丶位摧p聲說了句,轉(zhuǎn)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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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瑤在車里坐著,靜靜等秦嘉淮回來。
忽然,車窗外投下一片陰影,一道修長的身影彎腰湊近。
“瑤瑤?”沈硯白單手撐著車頂,觀察了一下楚瑤的狀況,眼里帶上淡淡笑意,“你被……你的家長,鎖在車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