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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紫色燈花

    醫(yī)療是個很扯的事情,這個行業(yè)初期的時候可以靠著邏輯去判斷,比如腹部疼痛,靠著十幾年的積累可以判斷出,哦,這家伙不是要生孩子,而是闌尾發(fā)炎了。

    當中期的時候,往往一眼就定生死,這個手術(shù)我會做,我能做,這個手術(shù)我做不了,我沒辦法做,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沒一點的含糊。

    什么邏輯,什么判斷,一點用都沒有。

    到了執(zhí)業(yè)的瓶頸期,又開始了所謂的邏輯,哦,這個玩意和狂犬病毒類似,嗯,它多帶了一頂帽子,那么估計可以用狂犬疫苗試試。

    這個時候,其實靠的就是一輩子積累下來的知識去猜測的。

    藥物萬萬種,疾病也是萬萬種。要是有時間,估計世界上的大多數(shù)疾病還是慢慢可以找到原有的藥物去攻克的。

    但是,疾病這個玩意,它不會等待著人類去摸索,不會等待著讓你一個一個藥物去試用的。

    這個時候,就是正兒八經(jīng)體現(xiàn)一個醫(yī)生,一個醫(yī)生這輩子下苦了沒有,到底是不是只會照本宣科,還是真有兩把刷子一樣。

    秋高氣爽,天際高遠的季節(jié)里,查格日的急診醫(yī)生估計這輩子都忘不掉這一天。

    湛藍的天空下,碧綠的河水,青草悠悠的牧場下,牧羊犬伸著大舌頭靜靜的趴在路邊看著摔在公路上的孩子。

    而他拉開車門,下車的那一瞬間,嗓子眼里就如刀子再掛一樣,胃里反芻上來的酸液熱辣辣的刮扯著咽喉。

    帶著護士大媽的他,車還沒挺穩(wěn)當,他就跳了下來,提著急救箱不要命的朝著還在公路上抽搐的孩子跑去。

    血,如同泉水一樣,咕嚕咕嚕朝著外面冒著。小腦袋上如同打開的啤酒一樣,血,血沫泛濫。

    “快,跑。讓你少吃點,少吃點,現(xiàn)在跑都跑不快?!?br />
    一身富貴肉的護士大媽,抖動著全身的肉,浪一樣一波一波的從上到下,從下到上,牛一樣的喘著粗氣,咬著嘴唇的她努力的甩開雙腿。

    對于醫(yī)生的抱怨,一點都沒放在心上,現(xiàn)在不是爭執(zhí)的時候,如果放在平日里,估計她能把他壓在身下讓他求饒。

    撲通一下,到地方后,滾燙的公路上,急診醫(yī)生直接跪在了孩子的身邊,一邊捂著出血,一邊摸著頸動脈。

    “有救,快,氧氣瓶,止血、嗎啡、強心劑?!?br />
    話音剛落,胖大胖大的護士第一時間就做出了相應(yīng)的處置。

    放開第一個孩子,他第一時間查看第二個孩子,小小的臉蛋上,一臉的青紫,經(jīng)閉的雙眼無法掩蓋他痛苦的面容,也只有微微抽搐的四肢才提醒著他不是個橡皮娃娃。

    “插管,孩子肋骨多出骨折,已經(jīng)休克,呼吸出現(xiàn)了窒息狀態(tài)。”

    語速快的如同機關(guān)槍一樣,護士大媽一邊聽著,一邊處置著。這個時候的她恨不得有四只手,恨不得把腳指頭都扯開當手用。

    醫(yī)生剛剛喘了一口氣,就聽到趴在公路上的拖拉機司機,帶著撕心裂肺的哭聲喊道:“大夫啊,河溝里面還有四個孩子啊,求求您了,快救救他們?。∥医o您磕頭了,都是我不好啊,我的娃娃啊!”

    還以為是兩個孩子的醫(yī)生,一聽,頭發(fā)都豎起來了,看著河灘里的拖拉機和草山,他提起搶救箱,就開始向河邊跳了下去。

    當看到孩子的時候,不用檢查,不用上手檢查,他知道,他沒辦法處理了,他甚至連伸手把孩子拉出來的勇氣都沒有了。

    可憐的孩子,干癟的嘴唇,小小年紀而產(chǎn)生的絕望眼神靜靜的期待著穿著白衣服的這位叔叔。

    望著孩子的胸膛,望著孩子的被草山壓在下面的身軀,他絕望了,孩子祈求的眼神,嘴唇微微抖動出的話語:叔叔,救我,疼!

    直接就如同一柄大錘一樣砸在了胸膛寬廣的西北漢子身上。這時候的他,恨自己技術(shù)不過硬,恨自己眼睜睜的無能為力。

    怎么辦,怎么辦,如同癔癥一樣的他枯坐在草山下的孩子,瞬間的,他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讓他在技術(shù)上欽佩到四肢投地的人,想起了哪白色越野帶著一抹紅穿插在茶素四方的人!

    “張院!我是查日克的急診醫(yī)生啊,有四個孩子現(xiàn)在情況危急,我不敢動啊!”

    端著放碗的張凡一接電話,家里的人全部不會有自主的放下了碗筷。

    還沒等邵華問出話來,張凡放下電話,提起衣服就開始轉(zhuǎn)身跑。

    一邊跑,一邊給邵華說:“有急診,快給薛飛、許仙、王亞男打電話,讓他們立即趕往醫(yī)院?!?br />
    張開嘴的邵華一句話都沒問出來,張凡就已經(jīng)跑出了大門,姑娘才說了一句:你要小心!

    “嗨,沒事,沒事,叔叔阿姨,爸媽,張凡他們這一行就這樣,沒急診都奇怪了!你們先吃,我去打電話。”

    邵華說完就開始打電話。

    擠壓,草山擠壓的孩子如同癟了氣球一樣,胸膛不光塌陷了一半,而且骨茬子就如白色的毛刺,或者就如玉石一樣的獠牙伸出體外,刺眼的斜陽照射上去。

    帶著血肉的骨頭,隱隱帶著妖異的血紅色反射著光線。

    利器損傷就如一個粗魯?shù)膲褲h,直來直去,死活生,一言而決,一眼而定的事情。

    而擠壓傷,就如一塊被人嚼爛到?jīng)]有一點糖分的口香糖,撕撕扯扯,粘到哪里都能扯出一根或者幾根長線來。

    一會給你生的希望,一會又各器官出現(xiàn)衰竭,所以擠壓傷,在損傷學(xué)科中就如一堆爛泥,抓在手里甩都甩不出去。沒有三分三的本事,還真不敢弄這一塊。

    茶素醫(yī)院,張凡跑到醫(yī)院,急診中心的120已經(jīng)開始閃著燈了。

    張凡兩步跳上自己的酷路澤,對120的司機喊道:“去哪里出診?”

    “車禍,查日克。”120的司機趕忙探出頭給遠處的張凡喊道。

    “這臺車不行,把三臺手術(shù)車開出來??欤?lián)系縣醫(yī)院,帶上血漿,一配四,配上利索一點的護士?!?br />
    “是!”急診中心的護士長,大聲的喊道。

    沒多久,薛飛一嘴油的跑進了醫(yī)院。連氣都沒喘勻?qū)嵕吞狭藦埛驳目崧窛伞?br />
    緊接著許仙、王亞男、薛曉橋、那朵醫(yī)生都趕到了醫(yī)院。

    “出發(fā)!”張凡沒時間給歐陽匯報了,直接就下令出發(fā)了。

    在家的總值班忙著調(diào)人,然后把情況匯報給了歐陽,歐陽在家也坐不住了。

    一聽電話,就讓司機火燒火燎的追著張凡他們出了市區(qū),然后政府的電話也到了。

    當120出了醫(yī)院的時候,騎警一看茶素著名的紅燈專業(yè)戶紅牌子酷路澤不管不顧的一頭扎進湍流的車流,他們就知道,出事了。

    在茶素交警大隊,上級已經(jīng)交代過了,一旦遇上這輛車開始闖紅燈,先不要問什么情況,先給人家開路。

    真正的是一輛讓大家信服的特權(quán)車。

    騎警察開道,其中當班組長,輕輕的把車靠近了張凡的窗戶邊上。

    “張院,什么情況?”

    “查日克車禍,惡性車禍,現(xiàn)在對方也有一輛120朝著茶素趕。我需要時間!”

    張凡頭都沒轉(zhuǎn),而是不停的加速加速在加速,超車超車再超車。

    “好,我現(xiàn)在請示!”

    張凡沒理他,繼續(xù)加速。

    “嗨!嗨!嗨!大家看啊,這個二球,警察都靠到窗戶上了,他還要加速,兄弟,挺你,掀翻摩托,你就是茶素最靚的仔!”

    有看熱鬧不怕事大的。

    也有觀察力仔細的,“胡咧咧什么,快讓開,沒看到120跑的都快著火了嗎!”

    “嗨!讓一讓,這個車得讓一讓,不然我今天一定蹩死這條道?!?br />
    “全力配合,你們?nèi)涕_路?!?br />
    “收到!”然后,警察拿起對講機,“兄弟們,閃燈鳴笛,給張院開道!”

    一時間,120的嗚咽聲,警車的催促聲四起。路上的車紛紛避讓。

    遠在百十公里外的查日克的急診120也開的飛起。

    急診醫(yī)生守在了壓在草山下的孩子,而護士大媽則帶著急診處理過的孩子朝著茶素跑。

    “快,快,巴郎子,快,不行了,他們的呼吸越來越弱了??彀?,巴郎子!”

    年輕的急救車司機把120開到了極致。一頭汗的他,雙眼盯著前方的道路。如同拉力賽的賽車手一樣,全神貫注。

    “我是張凡,我是張凡,茶素院長,你們現(xiàn)在到什么位置!”

    奔馳在高速上,張凡不停的呼叫著對方。

    終于,估計對方出了叢山峻嶺有了信號?!拔覀凂R上就到縣界!”

    “好!”說完,張凡又對著對講機說道:“薛曉橋、許仙帶隊,負責一號手術(shù)車,對方馬上就要到了。

    車里面的兩個孩子交給你們了。有沒有問題,有問題現(xiàn)在立即提出來!”

    “報告,沒有,我們?nèi)σ愿?!?br />
    紫色的燈花從相對的方向開始接近。日光下,如同紫色河流帶著白色匹連一樣相互不減速的朝著對方駛?cè)ァ?br />
    “張院,高速路已經(jīng)封閉了?!?br />
    “好!”

    “張凡,張凡,我是歐陽,第二批救援人員已經(jīng)出發(fā),距離你們大約50公里。”

    “好!歐院,我們馬上就和對方接頭了,留下一臺手術(shù)車,就在這里立即手術(shù)。我們繼續(xù)朝事故現(xiàn)場出發(fā)。”

    “好,一定注意安全。”

    “是!”張凡回答。

    停車,第一臺手術(shù)車停車,查日克的急診護士和120司機如同血人一樣,停下車就抱著兩個幼小的身軀跑了下來。

    張凡盯著孩子的身軀,盯著孩子的臉龐死死的望了一眼,然后咬了咬嘴唇,扭頭繼續(xù)提速。

    “快,后面的跟上!”張凡在對講機里大聲的喊道。

    酷路澤車速上了兩百,而沃爾沃出品的手術(shù)車也沒落下多少。

    如同鋼鐵巨獸一樣奔馳在高速上。時間,就如一把鈍刀子一樣,一點點的割取著孩子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