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妗懷著一腔忐忑,踏進了門內(nèi)。
她很怕石青也在,三個人面面相覷,但好在上天還是眷顧自己的,屋里只有他的床榻。
他們兄弟二人有兩張橫豎擺放的窄榻,清楚昭示這對兄弟的形影不離。
除了,在自己面前。
她就沒碰到過這兩兄弟同時出現(xiàn)。
一次都沒有!
回頭,她看見男人頂著張自己一見鐘情的臉,臉上寫滿了猶豫,顯然是不知要如何開口。
于是王妗先開口了:“你是哥哥,還是……”
“哥哥,”頓了頓,他又說,“我叫石隱,隱匿的隱?!?/p>
哥哥叫石隱,弟弟叫石青。
王妗在心頭默默滾了三遍,點了點頭。
眼前男人似乎并不驚訝自己得知了事況,他比往常每一次見面都要沉默。
王妗只得又牽扯出笑意,“讓我猜猜,那日夜里為我娘親請來慕大夫的是你,還有小年夜那日,和我在一起的也是你,對嗎?”
雖是疑問,王妗卻不覺得會有錯。
這兄弟倆長了一模一樣的臉和身段,性子卻是完全反著來的,可謂天差地別。
她到底為什么沒發(fā)現(xiàn)這是兩個人?
“對不起。”
猝不及防,面前男人道歉了。
王妗不解,“你為何要致歉?”
“我明知你心悅我弟弟,卻借他的身份和你來往,是我趁人之危?!?/p>
“趁人之危?”
王妗更不解了,石隱不僅在自己母親病重時幫過自己,還順利在小年夜通過了她精心設(shè)計的人品考驗。
怎么想,都是自己占盡好處啊。
男人卻繼續(xù)自責(zé)道:“倘若你和石青談婚論嫁,不想再見我,我可以離開……”
“別!別離開!”
小姑娘一激動就上手了,牢牢抓住石隱一條精瘦的胳膊,直到對上他略帶詫異的目光,王妗才想起松手。
石隱已經(jīng)坦誠了一切,叫她覺得自己也合該坦誠些,把三個人的事說說清楚。
“其實……我也未必喜歡石青。”
石隱一怔,“你另有心儀之人?”
“不是不是,我是說你們兩兄弟,我也不知道我喜歡的究竟是哪一個……”
越說聲音越小。
倘若此刻腳下有個地洞,王妗就該鉆進去了。
可不同于她的垂頭喪氣,面前男人的頭,卻慢慢抬了起來。
不復(fù)進門時見到的愧疚復(fù)雜,這似乎是王妗第一回,見到他如此堅定的目光。
“所以,不是因為我冒充石青,你才愿意和我來往的?”
王妗重重點了下腦袋。
……
“你說你兩個都喜歡?”
“噓——”
王妗死纏爛打,才把姐姐從姐夫那兒借來一晚
此刻雖說是在她獨居的小院,卻還怕老天爺會聽見似的,她忙去捂聞蟬的嘴。
“我只是說,每次和我見面那個人,我都是喜歡的,并沒有太多高下之分!”
聞蟬蹙眉,“可那個時候,你以為那是同一個人,現(xiàn)在不一樣了呀?!?/p>
“姐姐,我的好姐姐,我知道啊……”
王妗抱著個繡滿海棠花枝的軟枕,在床榻上滾了一圈,停下來時臉朝下,大有一副掩耳盜鈴之勢。
聞蟬則盤腿坐起來,“這樣,你再好好想想呢?石青性子外向,慣會哄人開心;石隱話少但穩(wěn)重……其余我也不是很清楚??倸w這兩個人除了樣貌,天差地別,你怎么會選不出來呢?”
王妗聽了這話便有話說了。
她手腳并用爬起來,抱著軟枕坐到聞蟬對面。
“且不說我那薄情老爹,今年看上個浪蕩的煙花女子,明年又可憐家道中落賣身葬父的官小姐;就說這國公府,說姐夫,他不就有七個兄弟、五個姐妹,這國公府有多少個姨娘啊!”
“我不過就是,像全天下男人那樣,我選不出來??!”
聞蟬抬手用指尖抵住她腦門,試圖將她這些大膽放肆的念頭堵回去,“盡管如此,你也別想著全都要?!?/p>
少女在人手底下撅了撅嘴,“姐姐放心,就算我肯,他們兩人也不會肯的?!?/p>
聞蟬這才收回手,抱住自己的手臂。
“依我看,你是一個都不喜歡吧?!?/p>
“怎么會!”少女睜圓杏目湊上前,只差把自己的心剖出來給姐姐看,“我對他……可是一見傾心!”
聞蟬試圖引導(dǎo)她做出選擇:“那時你第一面見的是石青,你一見傾心的就是石青?!?/p>
“可是……要不是第二次見面,石隱對我愛搭不理的,我也不會那樣抓心撓肺了!”
“有道理啊……”聞蟬艱難點頭,“石隱還幫義母請了大夫,算是于你有恩,那你選石隱?”
“可是,可是……”
不用等她可是了,聞蟬光看看她這張要擰在一起的小臉,就知她此刻根本做不出決斷。
聞蟬翻身躺下,“算了,你跟他們再相處一陣再說吧?!?/p>
眼見姐妹棄自己于不顧,王妗忙從人身后貼上去抱住,“姐姐,姐姐……你如今有了姐夫,心里真的沒有妹妹一席之地了嗎?你再陪我說說他們的好處壞處,我再想想呢?”
聞蟬用被褥蒙住腦袋。
怕是陪她說個三天三夜,這小丫頭也不知道要選誰!
如今整個后院都是聞蟬在打理,每日一睜眼便是一堆事,實在沒心力陪她夜話少女心事。
第二日,謝云章竟領(lǐng)著一個銀盤臉,年紀(jì)四十上下的婦人到了朝云軒。
“這是?”
那婦人沖她福了福,“見過三少夫人,妾身姓柳,是專替婦人安胎、接生、伺候月子的?!?/p>
說完,那目光有意無意落在聞蟬腰身上。
聞蟬瞥一眼身側(cè)男人,才解釋:“我還沒懷上呢……”
“不打緊的不打緊的!妾身先替夫人瞧瞧身段?”
聞蟬也不知她要如何“瞧身段”,只是略帶懷疑看向站在一旁的謝云章。
男人點了下腦袋,“她接生過上千個嬰孩,夫人叫她看看吧。”
既然他都開口了,聞蟬立在原地,在人授意下微張開手臂,任憑那與自己娘親同姓且年紀(jì)相仿的婦人,從腰身捏到胯骨。
反反復(fù)復(fù),徘徊了許久。
“有何不妥嗎?”聞蟬怕癢,實在忍得有些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