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就給我站好!一個個吊兒郎當?shù)南袷裁礃?!?/p>
杜實盯著眼前幾百個青壯年,吃飽的他們依舊狼狽,眼中的兇狠絲毫沒有減少,而是看著杜實身后的村子,不停吞著口水。
這一切被杜實看在眼里,他露出淡淡的笑意,緩緩道:“你們來自于各地,但幾本上都是豫州人,有些話,我要跟你們講清楚?!?/p>
“給你們飯吃,那是救你們的命,這不是白來的,讓你們做事的時候,你們就要盡力做,否則…我會再讓你們嘗嘗饑餓的滋味?!?/p>
數(shù)百個流民面面相覷,一言不發(fā)。
杜實畢竟太年輕,他也沒有那一股威嚴和氣勢,要鎮(zhèn)住人是不容易的。
但杜實很清楚自己該怎么去做。
“或許你們很慶幸在即將餓死的時候,有人給口飯吃,哪怕聽命于我,也無所謂?!?/p>
“但也或許…你們其中有些人,并不算老實,甚至想號召大家一起攻進村子,搶奪糧食?!?/p>
他臉上依舊是笑意,依舊是自信。
“但我勸你們最好想一想,我的糧是從哪里來的,我憑什么可以給出這么多糧食養(yǎng)你們!”
一時間,流民之中一些壯漢已經(jīng)低下了頭,瞇起了眼睛。
杜實道:“實話告訴你們,我們村的糧食也根本不夠吃,而你們吃的糧食,其實是軍糧,是咱們戴淵將軍派人運過來的?!?/p>
“誰要是敢?guī)ь^鬧事,呵,那就是造反,戴淵將軍會把你們挫骨揚灰。”
“但…誰要是做得好!做得出色!”
“那你們翻身的機會就來了,你們可以是官,也最終可能成為將軍?!?/p>
“前途就擺在那里,別自作聰明,為了村里那點軍糧,害了自己性命?!?/p>
“誰是領(lǐng)頭的,誰能做主,站出來說話?!?/p>
直到現(xiàn)在,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才連忙走了上來,同時揮了揮手,另外幾個壯漢也跟著他走了上來。
壯漢的態(tài)度很謙卑,彎腰抱拳道:“小的…小的在?!?/p>
他本來是不安分的,但他真的太想翻身了。
如果能被戴淵將軍看重…那就是前途無量啊。
杜實淡淡道:“你叫什么?這些流民能聽你的?”
壯漢低聲道:“小的叫寧山,帶著一種兄弟們殺出來的,因為搶得到糧,才有現(xiàn)在的規(guī)模?!?/p>
杜實直接打斷:“意思是,你有帶兵的能力?”
這句話是如此美妙,如此扣人心弦。
寧山連忙道:“有有有!小的絕對有帶兵的能力!”
他回頭吼道:“全部給老子跪下來!”
數(shù)百流民紛紛跪在了地上,一個個老實得很。
“很好?!?/p>
杜實面色平靜道:“戴淵將軍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你知道你需要怎么做嗎?”
寧山也跪了下來,激動道:“全聽使君的吩咐。”
杜實道:“你不需要找吃的了,戴淵將軍會給你們分配?!?/p>
“吃上了軍糧,你要讓他們像個兵,要有秩序,要有模樣,要能打,能殺?!?/p>
“給你五天時間,讓他們像模像樣,這就是練兵,做不做得到?”
寧山急忙道:“一定做得到!”
杜實道:“好!你若是做得到!若是能令行禁止!他們會統(tǒng)編為一個營!而你就是營主!”
“你需要帶著他們吸納更多的流民,同時也打服其他流民,至少在壽春地界…你要打出威名來,這就是你的功?!?/p>
“到時候,論功行賞,能做到什么職位,全看你自己的表現(xiàn)?!?/p>
寧山重重把頭磕在地上,只覺自己的春天來了。
他并不聰明,甚至不識字,全靠自己拼出來的。
杜實這一番話,早已把他破切想要出頭的心給籠絡(luò)住了。
這就是搬出靠山的好處。
糧食鎮(zhèn)不住人。
但有糧、有權(quán)、能給前途,就一定鎮(zhèn)得住人!
走回村子的杜實已經(jīng)滿頭大汗,來到小院子里,恭敬道:“喜兒姐姐,恐怕要麻煩你一下?!?/p>
喜兒走出房間來,打了個呵欠,道:“什么事?。俊?/p>
她每天出去打聽冷翎瑤的消息,剛回來瞇了一會兒不久。
杜實道:“言語的威懾是不夠的,還需要流血?!?/p>
“喜兒姐姐能不能觀察一下新來的流民之中,有哪些刺頭,不服管教的,心懷不軌的?!?/p>
“當著所有人的面,殺了他們,這樣才能讓人畏懼,讓人清醒?!?/p>
喜兒擺手道:“這個簡單,我非但殺人,我還挑二十個最強壯的流民,直接一打二十,給他們打怕?!?/p>
杜實急忙道:“關(guān)鍵是要搬出戴淵,讓他們知道這是管教,不是欺壓。”
喜兒道:“明白了?!?/p>
……
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著花瓶。
謝秋瞳臉色有些蒼白,精神算不上好。
她的聲音很輕:“蘇峻勢如破竹,已經(jīng)到了長江北岸,司馬紹大發(fā)雷霆,痛罵戴淵不支援、不牽制,庾亮已經(jīng)帶著八千大軍在布防了?!?/p>
唐禹一邊吃著飯,一邊說道:“戴淵這次是看明白了,他承擔的風險極小,卻能有巨大的收益,所以必定不會出兵的?!?/p>
“譙郡周邊難民越來越多,就是他有意為之,找理由不去呢。”
說到這里,唐禹突然抬頭,疑惑道:“你直到庾亮帶領(lǐng)八千人布防…這說明你消息靈通…”
“但你怎么知道司馬紹大發(fā)雷霆、痛罵戴淵?”
“皇宮里你也收得到消息?”
謝秋瞳笑道:“別小看我的人脈,非但是皇宮,就連司馬紹最親近的侍衛(wèi)之中,都有我的人?!?/p>
“而且也包括戴淵!戴淵身邊最親近的人,也有我的探子?!?/p>
唐禹擦了擦嘴,道:“別吹了,你總共才布局幾年?夠你的探子爬到那個位置嗎?”
“我看啊,應(yīng)該是縱橫宮發(fā)力了,也只有他們有能力布局十年以上。”
被戳穿了秘密,謝秋瞳忍不住揮了揮拳頭,道:“話多!縱橫宮能為我所用,難道就不是我的能力了?”
“我?guī)煾高@一次押寶,就是押的我?!?/p>
“到時候我勝了,要論功行賞的?!?/p>
唐禹道:“所以…司馬紹來圣旨,讓你阻擊祖約,你打算怎么辦?”
謝秋瞳道:“當然照辦咯,我畢竟忠臣嘛?!?/p>
“不過因為流民襲擾,也因為祖約聰明,把士兵也偽裝成了流民,因此他的主力部隊繞過了我的防線?!?/p>
“但好消息是…他的后勤部隊,被我截住了?!?/p>
唐禹忍不住笑道:“祖約想要過你這一關(guān),就得給糧唄?”
“你得到了糧食,發(fā)了大財,司馬紹那邊也能有所交代?!?/p>
“而祖約沒了退路,只能豁出去拼命打,這也有利于推動局勢進一步惡化?!?/p>
“廣陵郡公還真是想得周到啊?!?/p>
謝秋瞳笑道:“我不方便出面去見祖約,要麻煩你了。”
唐禹道:“沒有問題,但流民…”
謝秋瞳笑容凝固,小聲道:“只能騙過來殺…”
唐禹搖頭道:“我不贊成,我認為即使有司馬紹的監(jiān)視,也沒必要做戲做這么全,反正他不可能真正信任你?!?/p>
謝秋瞳皺眉道:“可是…我不想過早暴露自己的目的,我…”
唐禹打斷道:“你早已暴露了,現(xiàn)在大家其實都知道對方底細?!?/p>
“你想著完美處理這件事,最后突然殺出,但…大家不傻,只要你放祖約一兵一卒過來,你的立場就再無爭議?!?/p>
說到這里,唐禹低聲道:“流民可惡,但卻是為了活命,何其無辜?”
謝秋瞳道:“我不殺他們,他們最終也會死,還不如為了創(chuàng)造一點價值,哪怕是一點,也不算白死…”
唐禹道:“他們死于饑荒,是因為我們無力拯救。”
“但死于算計…我們就是兇手?!?/p>
“秋瞳,聽我的?!?/p>
謝秋瞳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如果我聽你的…”
唐禹急道:“那你就是全天下對我最好的人?!?/p>
謝秋瞳張了張嘴,最終無奈道:“甜言語蜜,哄別人還差不多。”
“我才不是聽你的,我只是也不忍殺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