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唐禹第一次進(jìn)皇宮,從宣陽門往北,進(jìn)大司馬門、端門而至太極殿,卻得到宮人消息,陛下正在東齋見客,讓兩人直接過去。
“東齋見客,往往不是見官員,而是見皇親?!?/p>
桓彝遞了錢過去,沉聲道:“陛下是在見誰?”
宮人順勢收錢,低聲笑道:“陛下正在見一位江湖人士,本來想讓你們在東堂暫時等待,但那位江湖人士聽說是唐郡丞,便提出也想見一見呢。”
桓彝疑惑地朝唐禹看去。
唐禹皺著眉,搖頭道:“不知道是誰,見了就知道了?!?/p>
兩人迅速來到東齋,稟報之后,進(jìn)入廳內(nèi)。
“桓卿、唐卿不必多禮了,東齋見客不見臣,且落座吧?!?/p>
這是唐禹第二次見到司馬睿,他的狀態(tài)似乎比上一次北湖集會的時候好了很多,聲音中氣十足,氣息渾厚,心情似乎很高興。
“謝陛下?!?/p>
兩人應(yīng)了一聲,端正落座。
直到此刻,唐禹才看到司馬睿旁邊下座,坐了一個身穿紫色長裙的女子,一時間驚為天人。
此女大約二十七八模樣,芙蓉面,桃花眼,眉如遠(yuǎn)山,唇如丹朱,皮膚白皙,五官精致,雖然表情平靜,目光淡然,但那一股艷麗之意,卻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
她儀態(tài)端莊,衣裙寬大,卻遮不住內(nèi)里凹凸有致的身體,夸張的曲線讓人驚異。
這一刻,那女子正好看向唐禹,兩人目光對視,唐禹一瞬間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壓力,讓他心跳加速,莫名恐慌。
他不敢對視,連忙低下了頭,一時間掌心汗水都出來了。
司馬睿見狀,不禁笑道:“唐卿不愧是北湖集會敢挺身而出之人,勇氣可嘉啊,竟敢與月曦仙子對視?!?/p>
“這天下第一人的氣勢,你可曾感受到了?”
廢話,老子《大乘渡魔功》都已經(jīng)自動運轉(zhuǎn)起來了,像是碰到了旗鼓相當(dāng)?shù)膶κ?,恨不得奪舍老子,要跟那女人打一架了。
不過月曦仙子…難道這就是當(dāng)代武林第一美女,圣心宮的宮主?
作為冷翎瑤的師父,她非但是第一美人,好像還是江湖第一強者啊。
可是這模樣…實在不像是什么出塵的仙子啊,長得太艷了。
面對冷翎瑤,你倒是可以說她有出塵之姿,心生敬佩。
而看到祝月曦,敬佩是一點沒有,其他事倒是腦補了一大堆。
“臣慚愧,不知仙子天顏,莽撞冒犯?!?/p>
唐禹也算是反應(yīng)比較快的了,同時身體往后縮了縮,掩蓋住一些顯性特征。
司馬??聪蜃T玛兀溃骸跋勺?,你說你想見見唐卿,現(xiàn)在如愿見到,如何?”
祝月曦輕輕道:“是個人杰?!?/p>
“噢?”
司馬睿也有些驚異了,疑惑道:“仙子初次見面,未曾交談一句,便給出這般評價?”
祝月曦道:“舒縣之事,陛下已知,我不再贅述。關(guān)鍵在于,據(jù)說唐禹去年在北湖集會之時,還沒有武功傍身,而如今…他武學(xué)竟然已經(jīng)達(dá)到了一個相當(dāng)不錯的層次?!?/p>
“舒縣一年,操勞民事,竟然同時刻苦修煉而至如此地步,必有大毅力、大志向?!?/p>
“一個人,有勇氣,有智謀,還有大毅力、大志向,便擔(dān)得起人杰二字?!?/p>
“更何況,他對百姓仁愛,對陛下忠誠,不圖虛名,不貪錢財,實在罕見。”
司馬睿微微瞇起了眼,看向唐禹,道:“唐卿,仙子對你的評價,你可聽見了?”
唐禹拱手,正色道:“臣在其位,謀其事,僅是忠于職責(zé)也,當(dāng)不起如此夸贊?!?/p>
司馬睿滿意地點頭道:“不卑不亢,不驕不躁,好事。”
“今與桓卿相約進(jìn)宮,可是有事?”
桓彝恭聲道:“啟稟陛下,唐郡丞來我府上,商議譙郡對策,遇到困惑之處,便請臣與之同進(jìn)皇宮,面見陛下?!?/p>
“是嗎?”
司馬??聪蛱朴?,道:“你昨天才回建康,今日便找桓卿商議譙郡對策?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但也要保重身體才是?!?/p>
唐禹道:“多謝陛下,譙郡之危,事關(guān)重大,臣不敢懈怠,盡早想出對策為好?!?/p>
“如今所遇之困惑,僅一點而已?!?/p>
司馬睿道:“哪一點?”
唐禹道:“臣往譙郡為郡丞,是名為郡丞,還是實為郡丞?”
這句話說出,桓彝臉色頓時變了,心都直接跳到嗓子眼了。
他當(dāng)即后悔莫及,心中大罵唐禹是個蠢豬,這種事你怎么能問陛下呢!
名為郡丞,實為郡守,此乃帝王制衡之道,陛下怎能可能把事情挑明啊,鍋是要你背的,你敢扔出去啊,你別把老子給害了。
司馬睿也是愣了一下,一時間都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他一個小小的六品郡丞,能進(jìn)皇宮都靠桓彝帶著,敢這么問我?
他微微笑道:“在其位,謀其事也?!?/p>
“譙郡乃北方重地,關(guān)乎淮河之防,卿要心懷朝廷、心懷百姓才是?!?/p>
完全中庸的回答,不含任何偏頗,但誰都聽得懂他的態(tài)度。
于是唐禹道:“臣明白了,臣必當(dāng)以朝廷、陛下及譙郡為重,團(tuán)結(jié)各方勢力,勠力同心,保衛(wèi)我大晉之國土,守護(hù)我大晉之尊威?!?/p>
“今日見陛下,也正想請陛下做個見證,臣往譙郡,必與桓家通力合作,不惜一切代價,痛擊來犯敵軍?!?/p>
桓彝感覺自己的衣服都要汗?jié)窳耍F(xiàn)在什么也不想了,只想唐禹閉嘴。
這個出身低賤的賭徒之子,真是毫無禮儀,毫無章法啊。
司馬睿深深看了唐禹一眼,道:“唐卿,朕送給你的錦緞綢帛等禮物,可已收到???”
唐禹道:“謝陛下,臣已收到,感君隆恩?!?/p>
司馬睿笑道:“北方天氣冷,記得穿上?!?/p>
唐禹差點忍不住笑了起來,當(dāng)即道:“臣明白!必不負(fù)陛下信任!”
錦緞綢帛?天氣冷要穿上?假的!
真正要說的,是賞賜的那一柄劍!
帶上劍!隨便殺!
只要利于大局,殺了人,皇帝來兜底。
這是承諾,只是一般人看不明白。
司馬睿見唐禹如此聰慧,也是龍顏大悅,笑道:“少年英才啊,既然你也在習(xí)武,便讓月曦仙子指點你幾招吧!”
“可要珍惜這個機會,朕也很難請動仙子??!”
月曦仙子站了起來,道:“那我就帶他走了?!?/p>
她看了唐禹一眼,便朝外走去。
唐禹對著司馬睿施禮,也連忙跟了上去。
他哪里會看不出,司馬睿這是在趕人,他想和桓彝單獨聊聊。
唐禹緊跟著月曦仙子,卻見對方的速度越來越快,分明步伐還是那個節(jié)奏,但身體像是在飄一樣,可以看出這個功夫的確是登堂入室了。
“仙子等等我!”
唐禹跟不上,便直接喊了起來,揮手道:“等一下啊,說好的教武功呢!”
一直走出了皇宮,祝月曦才回頭,鳳目鎖定了唐禹,整個人的氣場爆發(fā)了出來,以至于四周吹起了狂風(fēng)。
唐禹停了下來,氣喘吁吁道:“我跟不上你啊,你跑那么快干嘛!”
他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變了,從剛才的清正、剛毅、忠肅,變得輕松、隨性了起來。
月曦仙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道:“禮儀還是要學(xué)的,不成體統(tǒng),就上不了真正的臺面?!?/p>
“霽瑤多次向我提起你,說你是個好官,所以我想見見你。”
“如今看來,你是有幾分銳氣在的,但還缺乏氣格?!?/p>
“要盡快讓自己沉下來,真正做大事?!?/p>
唐禹只是笑著,無奈搖頭。
這就是成功人士的通病,見了人無論怎樣,先評價、批判一番,來顯示自己的博學(xué)、閱歷或權(quán)威。
就像狗見了陌生人,總要先咧嘴齜牙,表示自己不好欺負(fù)一樣。
唐禹對這種做事的方式,很是不爽。
他深知自己玩禮儀玩不過當(dāng)代土著,所以才在司馬睿面前清直剛正的莽夫,如同海瑞之于嘉靖,這樣反而有奇效,卻被眼前這個女人莫名教訓(xùn)了一頓。
于是唐禹笑道:“月曦仙子是圣心宮的宮主,江湖正道領(lǐng)袖,會不會莫名其妙殺人,亦或者欺負(fù)人?”
祝月曦被這句話問的有些懵,皺眉道:“豈會如此?!?/p>
唐禹道:“若是有人言語冒犯了你呢?”
祝月曦淡然搖頭道:“我受天下謾罵多矣,無關(guān)緊要,早已看淡了?!?/p>
唐禹放下心來,搓著手嘿嘿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月曦仙子剛剛是勸我沉下來?”
祝月曦道:“你有勇有謀,意志堅韌,應(yīng)當(dāng)沉下心神,擺脫魯莽輕佻…”
唐禹直接打斷道:“你在教我做事啊?”
祝月曦頓住。
唐禹道:“我年紀(jì)輕輕,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之時,為什么要聽一個大齡剩女來給我上課?”
祝月曦的臉色頓時變了。
她遭受的謾罵唾棄何其多也,但卻第一次聽到這種評價,一時間差點道心都崩了。
以至于,她聲音都在顫抖:“大齡…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