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謝秋瞳的說法,童女失蹤案也就爆發(fā)三四天時間,僅僅三四天啊,幾十個全部死了?
唐禹駭然看向梵星眸,喃喃道:“你是說,全死了?”
梵星眸道:“不知道是不是全部,但我看到好幾十具尸體…都…都太慘了…”
謝秋瞳閉上了眼,緩緩道:“我沒時間,我要先走,交給你們了。”
她似乎知道唐禹要做什么,搖著頭快步離開。
而唐禹看了一眼身后,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們?nèi)バ菹?,我跟著佛母去看看…?/p>
梵星眸皺了皺眉,但卻沒有開口,她帶著唐禹出了府,才壓著聲音道:“還去看什么?難道你還不信我的話??!”
唐禹道:“我想知道她們怎么死的,我想知道司馬睿到底在做什么?!?/p>
梵星眸看他表情有些嚴(yán)肅,最終點頭道:“行,你得找地方換個僧袍,這樣我才能順利帶你進去?!?/p>
家的旁邊就是建初寺,唐禹也算是老熟人了,借一件僧袍還是很簡單。
他穿上了土黃色的袍子,遮住了腦袋,跟著梵星眸朝皇宮而去。
今夜的天空看不見任何痕跡,大地沒有半點光。
只在那黑暗的盡頭,看到了更深邃的黑暗,那一團團黑云宛如污水涌動著,似乎時刻要傾斜而下,將這大地淹沒。
而一幢幢房屋密集的擠在街道兩側(cè),黑暗中輪廓猙獰,像是高大的巨獸俯瞰渺小的眾生,似乎一張口就要把一切生靈吞噬。
而那些巨獸之中,最為高大的,就是皇宮。
它非但猙獰,還裝裱著一雙雙燈籠般的眼睛,時而昏黃,時而血紅。
唐禹和梵星眸進了宮門,一路朝前。
“我被安排住在含芳堂,緊靠著河,往北就是大通門和同泰寺,再往北通過玄武門就出宮了?!?/p>
“同泰寺里邊有羅漢殿,雕刻了十八羅漢,司馬睿就是在那里修佛?!?/p>
“今日黃昏十分,我?guī)退俅问崂斫?jīng)脈和內(nèi)力之后,往回走的時候恰好聽到通天觀有哭聲,聲音絕對不大,外人聽不到,但我的耳朵太敏銳了?!?/p>
“好奇跑去看,就看到了太監(jiān)在殺人,然后把尸體扔到了景陽山下的枯井之中。”
景陽山只是一座假山,就在景陽樓旁,是皇宮造型最奇特、最宏偉的假山。
梵星眸的話講完,天地突然驟亮,駭然抬頭,見到了電光撕裂黑暗的天穹,巨大的雷聲響徹天地。
她嚇了一跳,然后喃喃道:“冬雷嗎?真是有夠邪門兒的?!?/p>
雷聲一起就似乎不停,緊接著就是大雨傾盆。
即使是在夏天,也很少能見到如此滂沱的大雨。
密密麻麻的雨滴砸下,驚雷閃電不斷,一瞬間皇宮似乎都要被淹沒。
狂風(fēng)也開始吹了起來,氣流卷動之間,一個個燈籠熄滅。
天地更黑了。
巡邏的侍衛(wèi)都開始避雨,夜宿崗哨都開始撤銷,這座宮殿的規(guī)矩向來是糜爛的、沒有綱紀(jì)的。
兩人淋著雨向前,幾十個呼吸,衣服就徹底濕透了。
這樣的大雨,即使是白天,都看不清前路,更何況是漆黑的夜晚。
好在梵星眸六識太強,帶著唐禹前進,很快就來到了景陽樓旁的景陽山。
山下沒有池塘,反而一塊巨石,上邊綁著巨大的繩索。
“他們把尸體扔進去后,就用這個巨石堵住井口。”
她的聲音并不小,但雨聲太大,連唐禹都聽得不算清楚。
“我來搬開!”
梵星眸說了一聲,大袖隨意一揮,巨石便直接移開了。
更深邃的黑洞,露了出來。
什么都看不見,太黑暗了,黑暗到?jīng)]有任何縫隙。
只是就在這時,電光再次撕裂蒼穹,可怕的光照亮了一切。
唐禹恰好看到了枯井之中,堆滿了赤裸的身體。
那一張張慘白的臉,一雙雙絕望的眼睛,就這么毫無遮攔地映入眼簾。
這只是電光石火之間。
這一刻又像是過了一萬年。
唐禹看到了每一個細(xì)節(jié),折斷的手臂,掐斷的脖頸,扭曲的身體,滿身的血跡。
“有人來了!”
梵星眸低吼一聲,順手把巨石撥回,蓋住井口,拉著唐禹躲在假山之后。
很快,好幾個人快步朝這邊走來,他們沒有打燈籠,他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生活在黑暗之中,或許他們就是黑暗的生物。
具體幾個人,看不清,但可以隱約看到他們抬起了石頭。
然后,又是兩具尸體被扔了進去。
他們嫻熟地將巨石蓋上,若無其事地走了。
“跟上去!”
唐禹說了一聲便往上走。
梵星眸頓時拉住他,低聲道:“他們這是去通天觀,那邊有個高手功夫很不錯。”
唐禹的聲音有些沙?。骸氨饶氵€強嗎?”
梵星眸道:“比我弱,但我能做到不暴露氣息,你卻做不到。”
“他很可能會察覺到你。”
唐禹皺眉道:“你不是天下第一嗎?你不能幫我掩飾?”
梵星眸沉默了片刻,然后唐禹的手中就多了一個東西。
溫?zé)岬臇|西,比蠶豆稍微大一點,握住它那一刻,全身的內(nèi)力似乎都平息了。
“一直握著,別松開。”
梵星眸說一句,便拉著唐禹朝前跟了過去。
暴雨雷霆,前方通天觀大門緊閉,兩個太監(jiān)進去,打開門的一剎那,無數(shù)的光都射了出來。
里邊是溫暖的殿堂
唐禹兩人終于靠近,在那窗戶的縫隙中,聽見了歡樂的聲音,看到了熱鬧的一幕。
四五個男人赤身裸體在喝酒吃肉,桌上擺著大量的五石散,有人正在服食。
而十多個童女在大殿之中逃命,衣不蔽體,尖叫連連。
司馬睿在笑,發(fā)出猖狂的笑聲。
他面目猙獰,隨手就抓住了一個童女,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梵星眸拉了拉唐禹的衣袖,示意他別看了。
唐禹沒有看了。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滾落,他轉(zhuǎn)頭就走。
走了幾步,他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又慌忙爬了起來。
他快步朝前,朝著枯井而去。
“你慢點?。∧阍趺戳?!”
唐禹來到了枯井旁,聲音已經(jīng)哽咽:“快!幫我打開!我再看看!”
梵星眸也惱了:“有什么好看的!讓她們安心去吧!”
唐禹道:“只看一眼!我確認(rèn)一眼!”
梵星眸見他語氣堅決,便順手把巨石移開。
似乎蒼天都在滿足唐禹,電光再次撕裂黑夜,慘白的光,照亮了井中慘白的臉。
唐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覺渾身發(fā)冷,在原地打顫、抽搐。
梵星眸一把按住他,急道:“你怎么了?”
唐禹抬頭,看不到什么東西,只看到了她深邃的眼眸。
這一刻他內(nèi)心幾乎崩潰,哽咽道:“我…我認(rèn)識…”
“什么?”
“我認(rèn)識…”
唐禹的手在抖,顫聲道:“其中三個…三個童女我認(rèn)識…我舒縣的人!我抱過她們!”
“是她…她爹總說她茶飯不思…想見我…”
“我總是調(diào)笑,你女兒的生了三個了,屁的茶飯不思啊…”
“其實我常去看他們…那是個老實的婦女…只是想要個男孩兒…”
“她三個女兒,大的十一歲,最小的才七歲…”
“我給她們講故事,我教她們?nèi)纸?jīng),帶她們騎馬…”
梵星眸一把將他拉了起來,壓著聲音道:“別說了!”
她扶著唐禹,聲音低沉:“我也心痛…”
“我第一次見喜兒的時候,她也是個孩子,也只有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