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丞相請使君前往主廳敘事?!?/p>
門外傳來了侍衛(wèi)的聲音,溫嶠正好吃完午飯,于是擦了擦嘴,便大步走了出去。
來到王敦的陣營,他暫時未能獲得重用,但每有大事,王敦總會把他喊到一起商議,給予了他充分的尊重。
溫嶠很明白,王敦未必相信自己是真心投誠,但自己的影響力確實很大,有助于王敦的大業(yè)。
只是這里消息斷絕,不知道外界情況,也讓溫嶠頗有不安。
快步去往大廳,看到了一個個仆人正在打掃行宮府邸,溫嶠不禁有些頭疼。
在離開建康之時,唐禹說有人可能要害自己,但這也許多天了,一直提心吊膽無事發(fā)生,真是讓人折磨。
而就在行進之時,身旁卻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留下來,孤立錢鳳?!?/p>
溫嶠身影一震,連忙回頭,只見一個侍女正擦拭著連廊的木柱,看都沒看他一眼。
溫嶠微微瞇眼,也不再注視,反而快步朝著大廳走去。
廳內,他看到了錢鳳、沈充、王含以及坐在上位的王敦,而王敦身旁,一直站著一個壯漢。
人都到齊了,看來真有大事。
溫嶠心中微微一凜,施禮道:“見過丞相。”
王敦瞥了他一眼,緩緩說道:“溫嶠,你遭司馬紹迫害,求生無路,某專門派人把你從死牢里救出來,待你以君子之禮,你卻如此對待某?”
溫嶠變色道:“丞相何出此言?難道我做了什么二心之事?”
王敦隨手把案幾上的信扔給了他,冷聲道:“你自己看吧!這可是來自于建康宮的密信!出自于…司馬睿的親筆!”
“他揭露了你是司馬紹臥底的事實,你只不過在和他一起做戲?!?/p>
溫嶠根本不看信,直接說道:“若我真是太子之人,陛下又豈會出賣于我?這分明是有奸人挑撥,不足為信?!?/p>
王敦皮笑肉不笑,道:“你大概不知道吧,司馬睿的病好了,現(xiàn)在正打壓司馬紹的勢力呢,出賣你,正是他該做的事?!?/p>
“溫嶠,你和司馬紹做戲很足,但你千算萬算,可曾算到司馬睿會出賣你們?”
溫嶠聞言,已經找不出反駁之語了。
他退后幾步,卻發(fā)現(xiàn)門口已經站滿了侍衛(wèi),此刻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了。
他唯有連忙道:“丞相,我乃名士也,還請丞相饒命啊?!?/p>
王敦的臉色很是陰沉,他鄭重道:“什么事都可以饒命,唯獨這種事不行,來人,拿了溫嶠,將其…”
“慢著!”
溫嶠連忙喊了一聲,從懷里掏出了一面玉牌,看向王敦身旁的壯漢。
他急忙道:“這位壯士,此乃圣心宮主的腰牌,請你保我一命?!?/p>
他直接把玉牌扔了過去。
孫石順手接住,感受到了玉佩上濃郁的圣心訣氣息。
他皺起了眉頭,猶豫了片刻,直接道:“就算是祝月曦,我也未必要給他面子?!?/p>
王敦卻是陷入了沉思。
隨即他笑道:“但我卻不能不給孫大師面子?!?/p>
孫石搖頭道:“主公不必如此,祝月曦雖然是正道領袖,但我與其素來不熟,不必賣她人情?!?/p>
王敦嘆了口氣,緩緩笑道:“孫大師護我安危,如今我只需收手,便能讓大師獲得正道領袖的人情…”
“這種好事,我豈能不成全大師?這豈非顯得我刻薄寡恩?”
這是王敦深思熟慮的決定,孫石雖然拒絕,但他卻必須要給孫石爭取利益,這可是貼身保護的高手啊,可以決定性命的人啊。
所以王敦擺手道:“罷了,溫嶠,想不到你還給自己留了后手,我便不殺你了。”
“但想要活命,也沒那么簡單,讓你們家用一千兩黃金來贖人。”
話音剛落,門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然后就是一聲大喊:“丞相,建康急報,萬分緊急?!?/p>
王敦愣了一下,隨即皺眉道:“進!”
探子推開門,當即從懷里拿出一封信,遞給王敦。
王敦打開信,快速一看,頓時瞪大了眼。
他嘴唇顫抖,在短暫的驚駭之后,直接狂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司馬宗深夜造反,司馬睿崩了,司馬紹生死不知,兇多吉少,司馬羕鎮(zhèn)壓叛軍,如今占據(jù)建康?!?/p>
“哈哈哈他們司馬家互相狗咬狗,非但害了皇帝和儲君,還內部消耗了八千守軍,其中大部分還都是精銳。”
“這是什么!這就是天命!”
眾人也是嚇了一跳,爭先恐后傳遞著信,一時間興奮無比。
錢鳳忍不住激動道:“丞相!主公!該是我們動手的時節(jié)了?。 ?/p>
“我們可說是司馬羕造反,滅了皇帝和儲君,我們便可以以鎮(zhèn)壓叛亂的方式,一舉拿下建康,成就大業(yè)。”
王敦臉色都激動得發(fā)紅,他喘著粗氣道:“真是天命到了…天命到了…”
而溫嶠也終于反應過來,急道:“丞相,我是否可看此信?”
王敦一愣,隨即瞇眼道:“給他看?!?/p>
溫嶠接過信一看,頓時只覺天塌地陷,幾乎站不穩(wěn)身體。
陛下沒了,太子殿下也生死不知,這…這還臥底什么?
而王敦則是淡淡道:“使君要節(jié)哀啊,我等身為晉臣,要為陛下報仇,誅殺叛逆才是?!?/p>
他此刻完全沒了收拾溫嶠的想法,畢竟溫嶠的主子都沒了,此刻留他,才有機會真正收服他。
況且,溫嶠作為名士…他的影響力…
而聽聞此話,溫嶠突然想起剛才來的路上,聽到的“叮囑”。
在這種萬念俱灰的情況下,那一句“叮囑”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他在想,既然有內部情報人員作出指示,那有沒有可能…一切還有希望,這信中只是假象?
因此,溫嶠只能故作悲痛,跪在地上,把頭磕下,哽咽道:“丞相胸懷寬廣,嶠…豈能不感激涕零,為丞相效犬馬之勞?!?/p>
王敦頓時大笑,連忙親手扶起溫嶠,道:“使君客氣了,只要使君待仆以誠,仆當然待使君如知己心腹也!”
錢鳳道:“丞相,我們合適攻打建康?”
王敦收起笑容,雙眼微瞇,道:“別急,未到時節(jié),再等等消息?!?/p>
而此時此刻,遠在京口的司馬紹,已經沐浴更衣,并填飽了肚子。
他面色嚴肅,沉聲道:“走!去見郗鑒!聯(lián)合他!一起打回建康去!”
謝秋瞳緩緩搖頭,道:“殿下,你不能去見郗鑒,還未到時節(jié)?!?/p>
“我們要等,等一個真正的機會。”
司馬紹疑惑道:“什么意思?”
謝秋瞳道:“一切的計劃,早已定好?!?/p>
“宮廷政變,只是計劃的前半部分。”
“計劃的全部,還包括了…誅滅王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