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軍進城了!謝秋瞳親自帶兵!就在我們身后!”
祖約得到消息,連忙吼了起來。
蘇峻猙獰一笑,道:“往哪里走的?不是御街?”
祖約道:“往南苑方向,到達小長干里(居民區(qū)稱謂),我們現(xiàn)在占據御街,士兵已經占據了大長干里?!?/p>
“前面就是長干寺,再往前就是秦淮河。”
“但司馬紹的大軍,沿著城樓從東長干里那邊回撤,也到秦淮河了?!?/p>
蘇峻抬頭,看到了前方秦淮河對岸,密密麻麻的兵已經陳列好了隊形,還有更多的兵正在加入。
他們沿著秦淮河的北岸,從太學宮、明堂、朱雀門、大市,一路擺滿士兵,直到禪靈寺。
整個防線,正如秦淮河的此段,呈現(xiàn)大致的U形分部。
謝秋瞳在西,蘇峻、祖約在東,雙方核心對峙在朱雀門的秦淮河兩岸。
司馬紹脫下了黑色的披風,穿著龍袍,傲然站在朱雀航橋上。
他的左右兩側往后各站一人,其一乃桓溫,其二乃天下著名的武道宗師凌玨,也是曾經追殺唐禹的高手之一。
“真熱鬧啊?!?/p>
司馬紹嘆聲道:“建康城,好久沒有這么熱鬧過了,裝了差不多十萬大軍了吧?”
桓溫笑道:“確實很熱鬧,如果真的打起來,那就是血流成河啊?!?/p>
司馬紹點頭道:“所以,盡量不打起來,不讓建康流血。”
“打開南籬門,讓錢鳳進來吧?!?/p>
“黃昏了,算算時間,該到的人都到了?!?/p>
桓溫道:“讓謝秋瞳來,把事情說清楚,還是讓她做廣陵郡公,這才是好事?!?/p>
司馬紹笑道:“好,派出使者吧?!?/p>
正在鹽市的謝秋瞳穿著銀甲,收到了對岸的傳話,一時間也露出了笑容。
她看向唐禹,輕聲道:“瞧,有人認為自己編織出了完美的計劃,現(xiàn)在迫不及待想要逼我妥協(xié)呢?!?/p>
唐禹道:“建康流血,司馬紹肯定不愿意,而你…你似乎愿意配合。”
“當然,我倒要看看司馬紹能說什么屁話?!?/p>
“有師父保護,我也不怕什么高手襲擊?!?/p>
王半陽負手而立,灑然笑道:“世間能勝老夫者,不過兩個人罷了,很遺憾,她們都不是我的敵人?!?/p>
唐禹道:“那我們就看看去。”
于是謝秋瞳帶著眾將士大步朝著朱雀門方向而去。
片刻之后,秦淮河朱雀門兩岸,各方巨頭完成了會晤。
司馬紹、桓溫、凌玨,站在朱雀航橋上。
唐禹、謝秋瞳、王半陽、蘇峻、祖約,站在御街,與之對視。
這不像是戰(zhàn)場,像是老友聚會。
當然,他們各自背后的兵,卻依舊劍拔弩張,緊張到了極致。
司馬紹掃視了一圈,輕輕道:“廣陵郡公,你是從龍功臣,如今帶兵前來勤王護駕,朕很欣慰。”
“若你現(xiàn)在能鎮(zhèn)壓蘇峻、祖約,你就是頭功,朕不會吝嗇賞賜?!?/p>
謝秋瞳點頭笑道:“陛下真是千古仁君,格局真大呢?!?/p>
蘇峻瞪眼,直接吼道:“司馬紹,我曹你媽,你少來這套,表面笑嘻嘻,背地里不給糧、捅刀子、搞削藩,裝你全家十八輩祖宗?!?/p>
黃昏的風吹過,秦淮河波光粼粼,這一刻,似乎天地都寂靜了。
本來上一秒還體體面面的,現(xiàn)在直接被蘇峻一句話搞砸了。
司馬紹微微瞇眼,緩緩道:“不必廢話了,蘇峻、祖約之流,無非叛逆之輩,罪該萬死?!?/p>
“廣陵郡公,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謝秋瞳靜靜看著司馬紹,聲音有些戲謔:“你似乎很有把握?你認為我輸定了?”
司馬紹瞳孔微微一縮,道:“你畢竟是聰明人,看來你清楚,朕不想讓建康流血?!?/p>
“既然如此,那朕就把話說明白,讓你敗得心服口服,如何?”
謝秋瞳道:“若是你敗了呢?”
司馬紹淡淡道:“朕若是敗了,朕就安安心心做個皇帝,北府軍歸你,流民軍歸你,護軍府及禁軍宿衛(wèi),都給你,讓你做當代曹孟德?!?/p>
“但如果你敗了,北府軍要歸我,你去做你的廣陵郡公,但不兼任廣陵郡守?!?/p>
謝秋瞳道:“很公平的交易,誰輸誰變成空殼子?!?/p>
司馬紹大笑道:“桓溫,來,你來跟廣陵郡公講一講你的計劃,讓她心服口服?!?/p>
桓溫自信一笑,正欲開口。
謝秋瞳便直接打斷道:“他是個什么狗屁東西,也配在這種場合開口說話?”
“在場哪個不是公侯級別?哪個不是稱霸一方?”
“輪得到他一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主持大局?”
這一刻,桓溫的臉直接赤紅一片。
謝秋瞳道:“這一戰(zhàn),我才是那個主角,要說,也應該是我來說?!?/p>
她往前一步,直接喊道:“戴淵!滾出來吧!藏什么藏!”
此話一出,蘇峻、祖約臉色驟變,司馬紹和桓溫也皺起了眉頭。
只過了十多個呼吸,朱雀門后,戴淵和孫石快步走了出來。
“廣陵郡公真是聰明過人啊,竟然能猜到我在這里。”
戴淵微微鞠躬,眨眼道:“唐禹,好久不見啊,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唐禹道:“戴公果然是忠臣。”
戴淵笑道:“想起你專門來譙郡找我,說的天花亂墜,勸我割據,我都想笑?!?/p>
“殊不知,計劃早已做好,一切皆有定數(shù)。”
唐禹道:“你來了五千人,對嗎?”
戴淵笑容頓時凝固,一時間慌忙看向桓溫。
桓溫擺了擺手,示意不必擔心。
謝秋瞳道:“我是一個討厭廢話的人,所以我希望盡快結束,畢竟天快黑了。”
戴淵哼道:“那我倒要聽一聽你的部署。”
謝秋瞳沉聲道:“去年年底,也就是我和唐禹策劃,滅了漢趙兩國,扶持苻堅、冉閔登基之后,你們的計劃就已經在醞釀中了吧?!?/p>
“唐禹在建康殺了司馬睿,在成都殺了李雄,又接連算計死兩位君王,你司馬紹怎么能不怕?!?/p>
“從那時候起,你可能就猜到,下一個要輪到大晉、輪到你了。”
“我能猜到你怕,唐禹能猜到你怕,其他人聰明人自然也能猜到你怕,比如…桓溫?!?/p>
“他知道他的機會來了,于是毛遂自薦,提出了一個計劃,一個正好迎合你的計劃。”
“一個通過針對錢鳳、祖約、蘇峻,最終要滅了我的計劃?!?/p>
司馬紹道:“是,唐禹想要在大晉做任何事,都離不開你這個跳板,他需要根基?!?/p>
“你倒了,唐禹非但做不成事,而朕也能收攏君權,掌握軍隊。”
謝秋瞳道:“所以你和桓溫開始策劃,首先就想到了最關鍵的一個人,戴淵?!?/p>
“他的態(tài)度直接決定了這一場戰(zhàn)爭的勝負?!?/p>
“他顯然答應你了,不是嗎。”
司馬紹瞇眼道:“可你是怎么知道的?當初戴淵答應朕的時候,你還在漢中郡。”
謝秋瞳道:“我雖然在漢中郡,但…很不巧,縱橫宮在各地都有眼線?!?/p>
“不可能!”
司馬紹道:“我們親自會晤,都在絕密場合,絕無任何外人?!?/p>
謝秋瞳笑道:“但你們卻忽略了一點,兵器?!?/p>
她看向戴淵,淡笑道:“你們深知大規(guī)模的軍隊轉移,是瞞不過我的眼睛的?!?/p>
“恰逢雪災,到處都是流民,給了你們非常好的機會。”
“于是,五千精兵以鎮(zhèn)壓流民為由出了譙郡,又在中途脫去了鎧甲,化作流民一路往南?!?/p>
“在此期間,庾家、周家都沿路提供了必要的補給,依舊絕密,我依舊不知,這只是猜測。”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我的探子發(fā)現(xiàn)了,有一批兵器從姑孰轉運到了皇宮,那恰好是五千人左右的兵器?!?/p>
“時間就在今年的二月初?!?/p>
“為此我思考了很久,算來算去,也只有戴淵用得著了,因此才反推回去?!?/p>
戴淵吞了吞口水,急忙道:“既然知道了,唐禹為什么還來…還來勸我?!?/p>
唐禹道:“戴公莫急,慢慢聽她講?!?/p>
戴淵滿頭大汗,這種被從頭到尾都看穿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他突然覺得,今天似乎要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