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當代武林的探花秀,孫石的修為長期被認為是天下第三,僅次于佛道雙姝。
他在掌法、拳法、腿法等外家功夫領(lǐng)域的建樹極高,向來被認為是天下體術(shù)第一人。
唐禹曾好奇問過月曦仙子,孫石和王半陽到底誰最強。
月曦仙子的回答是,若分勝負,王半陽勝,若決生死,王半陽死。
原因很簡單,孫石今年三十五歲,正是一個成熟武者最巔峰的年齡,更何況還是一個體修,一個外家天人境。
他血實在太厚了,梵星眸打了他四十多記印法,他硬是靠扛住了,這個強度可想而知。
別看現(xiàn)在唐禹內(nèi)力已經(jīng)足夠深厚,但放在孫石面前,那根本不夠看。
隨便一記開碑掌,就能把唐禹骨頭架子拍散。
但唐禹最硬的不是功夫,而是另外一個地方。
他的嘴。
“孫石!”
唐禹怡然不懼,但也不靠近,只是扯著嗓子喊道:“你先前跟著王敦,傷愈之后又跟著戴淵,無非就是為了賺點錢嘛,不寒磣?!?/p>
“但有命賺,也得有命花啊,你殺了我們,天涯海角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孫石冷冷道:“所以我的任務(wù)是抓你們,而不是殺你們?!?/p>
很漂亮的回答!他怕死!
唐禹瞬間抓住了這個關(guān)鍵信息,直接喊道:“我是一個很記仇的人,你曾經(jīng)出手幾乎殺了我和王徽,我發(fā)誓要報仇。”
“但今天你放我走的話,我可以向你承諾,絕不讓梵星眸或祝月曦對你出手。”
孫石傲然看著唐禹,身如雄碑,巍峨佇立,不言不語。
唐禹愣了一下,隨即又道:“也不讓王半陽對你出手?!?/p>
孫石身如雄碑,巍峨佇立,不言不語。
唐禹想了想,說道:“懷悲大師神功已廢,幾乎圓寂了?!?/p>
孫石身如雄碑,巍峨佇立,不言不語。
唐禹仔細看了他一眼,扶著謝秋瞳,防備著、嚴陣以待著,從孫石旁邊的山路走了過去,逃之夭夭。
孫石還是身如雄碑,還是巍峨佇立,還是不言不語。
戴淵終于帶人追了上來,看到孫石,頓時愣道:“孫大師,他們?nèi)四兀吭趺磿]攔???”
孫石臉上古井無波,緩緩道:“有高人救了他們。”
戴淵瞪眼道:“不可能啊,你說過,世上唯一能打嬴你的兩個人,都不在這里啊?!?/p>
孫石面無表情,心里瘋狂找著借口,最終沉聲道:“建初寺神僧懷悲大師現(xiàn)身了,帶走了他們?!?/p>
“這老僧雖不是我的對手,但擋住我一兩刻鐘還是沒問題,我沒法子。”
戴淵急得直接跺腳,忍不住吼道:“這老禿驢,真是壞我好事,留下二百人看馬,剩下六百人給我追?!?/p>
“抓不到他們,老子就麻煩了?!?/p>
雖然戴淵認為,唐禹和謝秋瞳就算接手了那些武器裝備,也打不下城高墻厚的譙郡郡城,但他想起唐禹這些年的戰(zhàn)績,心里又沒底。
他只能咬牙,緊追不舍。
唐禹要逃其實很簡單,他內(nèi)力深厚,易筋伐髓之后動作也敏捷,山路如履平地,普通士兵想要追他就是癡人說夢。
但奈何謝秋瞳非但沒什么功夫,而且體質(zhì)還很差,爬著一會兒就已經(jīng)喘得要死要活了。
唐禹沒法子,只能背著她跑,速度也就慢了下來,硬著頭皮一直朝前。
“快追上來了,快一點啊,不然進入他們的弓箭射程了。”
她趴在唐禹的背上,催促道:“你怎么這么慢啊,不是說功夫進步很大嗎。”
唐禹道:“誰知道你這么重啊,看著身上沒肉,但感覺有幾百斤重?!?/p>
謝秋瞳咬牙道:“我記仇得很,你早晚會因為這些話付出代價?!?/p>
唐禹嘿嘿笑道:“我怕什么,反正你在我背后,弓箭射來有你身體擋著?!?/p>
“當初我給你做擋箭牌,現(xiàn)在你給我做擋箭牌,咱們扯平了?!?/p>
謝秋瞳道:“那你放我下來,我去幫你引開他們?!?/p>
唐禹道:“這個就算了吧?!?/p>
謝秋瞳冷笑道:“什么叫算了?我偏要去,放開我。不放我下去,你就是狗。”
“汪汪汪,滿意了沒?”
“嗯…還不錯,繼續(xù)跑吧?!?/p>
謝秋瞳拍了拍唐禹的腦袋,心滿意足。
壞消息是很累,累得心率都要爆炸了。
好消息是,一直這樣累,卻一直有力氣往前跑。
再看身后,幾百米開外數(shù)百個士兵累得發(fā)昏,一個個彎著腰猛喘粗氣。
戴淵更是不行了,已經(jīng)癱倒在地,幾乎快死了。
唐禹不禁大笑道:“戴公,幾百個人送我這么遠,太客氣了,快回吧?!?/p>
戴淵已經(jīng)累得面容扭曲,顫聲道:“孫、孫大師,你…你快發(fā)力把他們抓了,那和尚我沒見著啊?!?/p>
這點強度對于孫石來說,和散步差不多,他面色依舊平靜,淡淡道:“他在,只是你們感受不到他的氣息?!?/p>
戴淵瞪眼道:“怎么可能在啊,光禿禿的山,一個人影都沒有?!?/p>
孫石看向戴淵,目光深邃:“戴公,是在懷疑我背叛嗎?”
戴淵愣住,看了一眼四周累到的士兵,隨即尷尬一笑:“哪里…我永遠信任孫大師,下個月我給你漲薪俸?!?/p>
“謝謝?!?/p>
孫石點了點頭,把戴淵提了起來,給他灌注了一些內(nèi)力。
戴淵好受了許多,終于搖頭道:“算了,回去吧,我猜測他們也拿不下譙郡?!?/p>
“上萬人鎮(zhèn)守的重鎮(zhèn),沒有個三五萬人,能打得下來?我還不信了。”
而唐禹和謝秋瞳則是繼續(xù)朝前,沒了追兵,他們不需要那么趕,唐禹也得以休息。
坐在山巔裸露的巨石上,朝四周看去,遼闊的大地丘陵凸起,血色的殘陽把它們壯美的輪廓完全勾勒了出來,霞光穿梭,地上的河流宛如一道道匹練,映著天地光暈,整個世界都顯得繽紛多彩了。
暮風吹拂,浮云絲絲縷縷,在斜陽照耀下,宛如一根根紅線飄蕩著,似乎想要把天與地都牽引在一起,連接在一片。
心臟有力地跳動著,疲倦在盡情地釋放,渾身的肌肉都在逐漸松弛,身體在盡一切力量詮釋生命的張力。
唐禹躺在了地上,頭枕著雙手,看著天空,滿臉的放松。
謝秋瞳坐在他的身旁,靜靜看著遠方,輕輕道:“人生總是免不了失敗嗎?”
唐禹道:“大地遼闊,但有起起伏伏,人生漫長,當然跌跌撞撞?!?/p>
謝秋瞳點了點頭,道:“道理我都懂,但回想起這兩年付出的心血,卻換來如今的結(jié)局,還是忍不住難過呢?!?/p>
唐禹笑道:“難過也是你人生的一部分,哪有天天開心的?!?/p>
“這個亂世,你在謀,你在爭,你在付出心血,別人同樣如此?!?/p>
“你贏昨天,贏今天,隨時都在贏,但別人也會有機會贏。”
“你總說我太理想化,事事都追求完美,但你又何嘗不是如此?”
“你渴望在極短時間內(nèi),把一切都做好,把一切都完成,然后再去安心治病?!?/p>
“可是你沒有想過,就算你成了大晉的曹操,也根本沒時間去治病,因為治天下更難?!?/p>
“你放下了一切去治病,那劉裕依舊會反,一些不安分的勢力,依舊會趁你不在,給你巨大的打擊。”
“到時候,不同樣還是重頭再來么?”
風繼續(xù)吹,吹起謝秋瞳的頭發(fā),露出她蒼白的臉。
她看著落日,輕輕道:“你總是有那么多的大道理?!?/p>
唐禹道:“但我總是在為你著想?!?/p>
“就比如這一次…我知道贏不了,但我也清楚,根本勸不住你?!?/p>
“你努力了那么多年,就為了這一次機會,就算我說破了天,你也要闖一闖,試一試?!?/p>
“那我只好陪你一起試一試了,于是,有了我們現(xiàn)在?!?/p>
這一次謝秋瞳沉默了很久。
她最終嘆息道:“或許是失敗,也或許是疾病,讓我的心情始終沒辦法恢復(fù)如初?!?/p>
唐禹笑道:“我有辦法?!?/p>
謝秋瞳瞥了他一眼,道:“你總是那么有辦法?!?/p>
唐禹聳了聳肩,道:“當初某人教得好。”
謝秋瞳笑了。
她也跟著躺了下來。
看著殘霞余光,輕輕道:“的確,無論如何我也會試一試?!?/p>
“不是我對自己太苛刻,也不是我想得太天真?!?/p>
“而是我想要得到更多的東西,到時候留給你?!?/p>
“我怕…我的病治不好,無法陪你走下去?!?/p>
她的想法是復(fù)雜的,因此她的決定才顯得那么固執(zhí)。
唐禹道:“這才是你沖動的真正原因嗎?”
謝秋瞳輕輕道:“只是原因的一部分,但卻是很重要的一部分?!?/p>
“我此刻說出來,是怕再沒有機會說出來了?!?/p>
“到了譙郡,我就安心治病?!?/p>
“能不能挺得過去,我不知道?!?/p>
“但如果我死了,至少你也知道我的心了?!?/p>
“謝秋瞳很聰明,但謝秋瞳有時候想要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