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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章 畫地為牢

    “畫地為牢,好一手畫地為牢,厲害!”

    顏如一這一手似陣非陣,力量好似憑空出現(xiàn),直接將他禁錮在了咫尺之內(nèi)。

    這力量不算太強(qiáng)但卻極為難纏,不僅封閉了空間,似乎其內(nèi)還有時間流轉(zhuǎn),玄奧異常,該是專為困人而創(chuàng)出的功法。

    六十年磨一劍,六十年畫一幅畫,只為了最后獻(xiàn)祭自己,畫出能夠困住這咫尺之地的牢獄,果然是無論什么練到極致都有著可怕的力量!

    “顏如一,看你的模樣,應(yīng)該不像是不明事理的人,為何這么固執(zhí),非要為那些人賣命......”

    “大人又錯了!”搖了搖頭,顏如一自嘲道:“我這個人既貪財(cái)好色,又貪生怕死。沈大人或許忘了,我可是個貪官吶!”

    “若是憑外貌就能判斷一個人的本性,那世間就沒有什么大奸大惡之徒了!”

    輕輕一笑,顏如一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絲毫沒有半點(diǎn)悔意,有些事情他既然決定做了那就一定是想通了。

    隨后,顏如一不僅變得白發(fā)蒼蒼,皺紋開始爬滿臉龐,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從一個精神奕奕的中年人變成了白發(fā)蒼蒼的耄耋老人。

    他所有的生命全部都融入進(jìn)了手里的畫中,此時的他已如風(fēng)中燭火,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不過,此刻顏如一的眼神卻是越發(fā)的精神。雖說幾十年來苦練這一招,可他從來沒有用出來過,也不知道威力如何。

    如今自己生命雖然即將走到最后,但卻能憑一己之力,困住了沈鈺這等隱隱的天下第一。

    就憑著一手,他就足以感到自豪。

    另一邊的沈鈺,手輕輕一揮,山河圖隨之張開,萬里山河鯨吞一切。浩蕩山河沖擊之下,顏如一的那幅畫亦是搖搖欲墜。

    “好畫!”當(dāng)山河圖一展開,就被顏如一察覺到了。一幅畫,顏如一畫了整整六十多年。

    明面上他是一個文弱書生,可實(shí)際上畫技已入道心,畫術(shù)早已刻入骨子里。

    沈鈺的山河圖既是萬里山河,也是一幅畫,一副波瀾壯闊,覆蓋萬里的畫。是畫,就自然又共通之處。

    “大人的畫縱有萬千山河,日月星辰,可是山河再廣闊也壓不破我的三尺畫牢?!?br />
    “只要我不死,咫尺之內(nèi),我自無敵!”

    仿佛呼應(yīng)著顏如一的話,困在沈鈺身前的牢籠光芒流轉(zhuǎn),試圖與山河圖的力量不斷對抗著。

    此畫竟以顏如一的精神為媒介,勾連天地,借天地之威,意圖困住沈鈺。

    可這里早就被山河圖包圍,這萬重山河又何嘗不是一方天地。

    兩幅圖的碰撞,就好似是兩個世界的碰撞,空間裂痕遍布,隱約好似見雷霆陣陣,陰云密布。

    一波波巨大的沖擊力滌蕩四方,在山河圖中的萬重山河碾壓之下,所謂的牢籠很快就有了裂痕。

    顏如一只感覺內(nèi)腑震蕩,七竅之內(nèi)不斷向外流淌著鮮血,萬千山河的力量既是壓在他的那幅畫上,又何嘗不是壓在他的身上。

    他并沒有說錯,只要他不死,這三尺畫牢就牢不可破??墒?,他是人,是人就會撐不住。

    萬千山河的力量又豈是他一個文弱書生能夠承受的,三尺畫牢有多少裂痕,就證明他身上有多少裂痕。

    要不了多久,他就會隨著這三尺畫牢一起灰飛煙滅。

    “也不過如此!”手向前一指,山河圖迅速激蕩,擋在自己身前的三尺畫牢裂縫越來越多。直至最后,瀕臨崩潰。

    什么咫尺之內(nèi)無敵,還以為有多強(qiáng),沒想到也是不過如此而已。

    “噗!”重重的噴出一口血,顏如一很清楚,自己已經(jīng)是強(qiáng)弩之末撐不住了。

    自己滿打滿算才撐了多久,有三十息么,他之前想過可能會成不了太久,但也沒想到差距會如此之大。

    難怪那些人如此懼怕沈鈺,如避蛇蝎。就他們的水平遇到了沈鈺,可不就得被輕松砍成八段么。

    “撐不住了!”鮮血大口大口的噴了出來,顏如一怒吼一聲,最后撐了一波后直接崩潰。

    三尺畫牢徹底崩碎,顏如一整個人奄奄一息,只剩下半口氣在,再無半絲余力。

    可這時候的顏如一臉上沒有任何臨死之前的悲傷,有的只是一絲解脫,還有對沈鈺的些許敬佩。

    原以為他六十年磨的一劍,就算不能傷得了沈鈺,也能拖住他一時,沒想到連一時都沒脫住。

    太強(qiáng)了,強(qiáng)的讓人有些絕望!

    “你輸了!”山河圖展開將他們籠罩在里面,沈鈺一步步走向顏如一,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好似在看一個失敗者。

    顏如一想要困住自己,卻連片刻都撐不了,六十年練一招究竟練了些什么玩意。

    雷聲大雨點(diǎn)小,虧自己還這么重視,合著陪小孩子過家家呢。

    “不,是沈大人你輸了!”抬頭,顏如一艱難的抬起頭,嘴角想要咧起一絲弧度,他想要笑,可卻發(fā)現(xiàn)臉上的肌肉已經(jīng)不能隨心控制了。

    不過,他的眼神中依舊帶著笑意,似乎是在莫名的得意。

    “沈大人不覺得周圍哪里有些奇怪么?”

    “奇怪?”感知籠罩四方,沈鈺并沒有察覺到又任何不同。只是眼前的桌椅似乎落了些灰塵,明明剛剛還沒有灰塵的!

    而且他老是感覺有什么地方不一樣,可究竟是哪里為不一樣,卻一時半刻想不起來。

    “大人就沒有覺得,時間過的有些快?”

    “時間?是了,時間!”好似突然想通了什么,沈鈺一下就明白了自己剛剛為什么老感覺哪里不對勁了。

    是時間,明明剛剛只過去了一小會兒,可卻感覺時間線被生生拿走了。給人的感覺,好像是過了不止一天。

    “大人可知,何為畫地為牢,此術(shù)又名斷生機(jī)!”

    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可是努力了數(shù)次,顏如一連翻個身都做不到,更別說想要站起來了。

    不過即便這樣,他也依舊沒有煩躁,索性就直接躺在了地上,任由生命快速流逝。

    “我的這幅畫與大人的畫不同,我也從來都沒有想過能真正困住大人,只在于能困住你多少?!?br />
    “有一點(diǎn)沈大人或許沒有想到,那就是著畫中牢獄與外界之間的時間,其實(shí)并不一樣!”

    “說來慚愧,我自信滿滿的答應(yīng)過他們要拖你三月,卻不想只拖了不到半月!”

    說到這里,顏如一又不由有些佩服“沈大人,果然厲害,在下自愧不如!”

    “半月!如今已過半月?”感知放到最大,聽著城中百姓說起今天的日子,側(cè)面證明了這一點(diǎn),也讓沈鈺不得不承認(rèn)現(xiàn)實(shí)。

    咫尺天涯,倏忽半月,這一招的恐怖讓人不得不驚嘆。

    “好一個畫地為牢,厲害!”

    “沈大人過獎了,其實(shí)說來慚愧,這一招本是為了對付靈氣暴增后的出世的那些老怪物們的,沒想到用在了沈大人身上,實(shí)在是慚愧!”

    “你也知道靈氣暴增?”

    “靈氣暴增之事,在我顏家世代相傳,并不是什么秘密。其實(shí)這畫地為牢之術(shù),乃是顏家祖祖輩輩習(xí)練的功法,到如今可能也就只有我一人會用了吧。”

    仿佛又想到了從前不堪回首的往事,顏如一臉上的憤恨之色一閃而逝,隨后悵然一笑,仿佛在自嘲一樣。

    “這么多年以來,我們顏家世世代代耕讀傳家,同時從年幼就開始習(xí)練此術(shù)。”

    “我幼時讀書,爺爺曾告訴我靈氣暴增即將開始,凡顏家人都要用一生磨練這一技。”

    “顏家人的使命便是如此,蹉跎一生,只為剎那芳華!顏家族老臨死之前,會將自己的積累贈予晚輩。世世代代,從未斷絕。這一招的威力,自然也是越來越大?!?br />
    “直到靈氣暴增,老怪物現(xiàn)世,天下亂起。屆時百姓將千不存一,尸山血海,白骨遍地?!?br />
    “那時候整個天下,到處都將會是一座座被吞噬一空的空城,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片絕地?!?br />
    “家中祖訓(xùn),靈氣暴增之后,顏家子弟當(dāng)不惜犧牲,共赴劫難,為天下爭一爭生機(jī)!所以,此術(shù)又有另外一個名字,名曰斷生機(jī)!”

    “明白了!”似乎明白了什么,沈鈺眼睛微微一縮,不由得為顏家的大手筆而震驚。

    “靈氣暴增之后,天下高手突破者無數(shù),但與那些老怪物相比仍舊是天壤之別。”

    “但每一代的天才的天資其實(shí)都不差,差的只是時間不夠,積累不足而已?!?br />
    “顏家子弟這是要用自己的命拖住那些老怪物,剎那芳華的爆發(fā)雖然看似只困住他們片刻時間,可外界卻已過去許久?!?br />
    說到這里,沈鈺不由抬起頭,有些敬佩的說道“顏家這要用自己的命,為這個時代的天下高手爭命,爭取那一線生機(jī)!”

    “大手筆,大氣魄!”

    “哈哈哈,可那又如何!”忍不住放聲大笑,顏如一的臉上寫滿了悲傷,絲毫沒有因?yàn)樽约菏穷伡胰硕院馈?br />
    “顏家為天下人考慮,那天下人可曾為顏家考慮過!”

    “顏家世世代代皆出名臣清流,個個都是錚錚鐵骨,可結(jié)果呢。”

    “我被污蔑為貪官污吏,那些餓死的百姓的家人們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這些我都能忍??伤麄儏s寫下萬民血書,不僅想要將我千刀萬剮,還要將我身后的顏家一起處決!”

    “他們餓死了家人,就要讓我們?nèi)遗阍?。我知道,一定是有人在推波助瀾,可他們卻都信了!”

    “那些我曾經(jīng)嘔心瀝血要救助的人,如今卻寫下萬民血書,要我整個顏家的命,你說可不可笑!”

    似乎明白了顏如一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沈鈺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的問道“顏家真的亡了?”

    “是啊,不僅要死,全家都要被殺。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他們怎么會放過顏家。”

    “可惜顏家上下皆乃書生,空懷絕技,卻一生只能用一次!”

    “顏家祖訓(xùn),此術(shù)只能待靈氣暴增之后,對那些出世的老怪物們用?!?br />
    “這應(yīng)該是為了防止被他們得知,有所防備!”搖了搖頭,沈鈺也不由感嘆“顏家先祖,當(dāng)真是個人物!”

    為了抵抗這些老怪物,世間天才果然是層出不窮,各種秘術(shù)秘法,令人嗟嘆。

    尤其是顏家這等家族,更是令人佩服。雖為書生,卻世世代代都在為抵抗靈氣暴增后的老怪物們而努力著。

    更是為了這一招不為外人所知,所以令身懷絕技的顏家人,終生都不得動用。如此氣魄,的確是讓人不得不敬重。

    “所以,顏家才亡了!”不屑的一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話那固執(zhí)死板的顏家人,還是在笑自己這個可憐人。

    “朝廷的旨意一下,顏家上下都被抓了。即便如此,顏家也從未想過用那一招。”

    “他們還一心覺得朝廷不會殺了他們,畢竟,顏家時代都出名臣,在皇朝的聲望不低?!?br />
    “可結(jié)果他們失望了,朝廷是不想殺我們,可那些百姓不一樣。他們早把仇恨轉(zhuǎn)移到了我的身上,以為是我貪污糧草,讓他們的親人餓死?!?br />
    “有人一攛掇,他們自然就景從。萬民血書,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非要將我顏家置于死地?!?br />
    “加上朝中有人讓推波助瀾,我顏家就這么沒了?!?br />
    “我的確該死,可我不能死!”

    閉上眼睛,重重嘆息一聲,顏如一靜靜的說道“我的命不能丟,我還有一件比命還要重要的事情要去做?!?br />
    “在最后的關(guān)頭是他們救了我,給了我這一命,所以我得還!”

    “至于祖訓(xùn),顏如一不肖,怕是令祖輩們失望了!”

    “不過事情也做了,命也還了,如今我也不欠他們的了。果然,還是無債一身輕??!”

    靜靜的看著馬上身死的顏如一,沈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按道理講,這些想要坑他的人,他非得弄死不可。

    可眼前這個,沈鈺又有一種同情的感覺。不過,也用不著他動手,顏如一的生命已經(jīng)到了盡頭,即將燃盡。

    “可惜家中長輩被屠戮一空,他們的力量未能傳承下來,只有我爺爺察覺事情不對,傳了一部分給我,絕大部分還都浪費(fèi)掉了?!?br />
    “再加上靈氣暴增未至,能調(diào)動的靈氣不多。不然的話,想來一定能困住沈大人三個月。可惜,可惜啊,終究是差了一點(diǎn)......”

    顏如一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好像在低聲呢喃,已經(jīng)微不可聞。

    等沈鈺再看過去的時候,生機(jī)已經(jīng)完全斷絕,整個人已是油盡燈枯,氣息徹底消失。

    顏家畫地為牢的絕技傳承了這么多代,卻還未等到靈氣暴增,就這樣斷絕了,著實(shí)可惜!

    一群貪官污吏,為了一己之私,把臟水都往顏家身上潑,致使顏家上下盡沒,統(tǒng)統(tǒng)該殺!

    這顏如一倒是有些小聰明,跟他講自己所謂的故事,還不是想著借他的手去殺那些曾經(jīng)陷害他的貪官。

    不過,若是顏家之事為真。那這一遭,他還真就走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