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四合院里亮起了溫暖的燈光。
一張八仙桌擺在院子中央,桌上是柳如雪親手做的四菜一湯,家常,卻透著精致。
秦武坐在桌邊,顯得有些局促。他換下了一身風塵仆仆的中山裝,穿上了葉凡給他找的干凈夾克,但那股子行走江湖的悍勇之氣,卻怎么也藏不住。
他看著從廚房里端著飯碗出來的柳如雪和柳如霜,這個在江城黑市里說一不二的漢子,竟然難得地有些臉紅。
“弟妹好,小妹好?!彼穆曇艉榱?,帶著一絲緊張。
柳如雪溫柔地笑了笑:“別客氣,快坐。一路過來辛苦了,就當是自己家。”
柳如霜則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姐夫口中的“過命兄弟”。
她覺得這個叫秦武的男人很有趣,長得高大威猛,眼神卻很正,不像之前舞會上那些流里流氣的紈绔。
他坐在那里,腰桿挺得筆直,吃飯的動作很快,卻很有規(guī)矩,一看就是當過兵的。
“秦武哥,你也是江城來的?我姐夫說你可厲害了,是不是真的?”柳如霜口無遮攔地問。
“咳咳!”秦武被一口飯嗆到,臉更紅了,“沒……沒你姐夫厲害。我就是個粗人,混口飯吃?!?/p>
葉凡在一旁看得好笑,給秦武倒了一杯酒:“別聽她瞎說。你先吃飯,吃完我們聊?!?/p>
一頓飯,在柳如霜嘰嘰喳喳的提問和秦武略顯笨拙的回答中,吃得倒也熱鬧。
飯后,姐妹倆收拾了碗筷回屋,把空間留給了兩個男人。
葉凡拿出了那瓶海因里希送的,沒喝完的二鍋頭,給秦武和自己各倒了一大碗。
“說說吧,怎么回事?”葉凡點了支煙。
秦武端起碗,一口就干了半碗,辛辣的酒液入喉,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股子局促感才徹底消失。
“政策變了。”秦武的眼神變得深沉,“上面開始‘嚴打’,以前那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事,現(xiàn)在都成了要掉腦袋的罪。我手下有幾個兄弟,因為倒賣幾臺收音機,就被抓了進去,判了十年。我感覺不對勁,這風,只會越刮越猛?!?/p>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江城那個小碼頭,太淺了。我把手里的生意都散了,給兄弟們分了錢,讓他們要么回老家,要么找個正經(jīng)活干。我想來想去,這天下雖大,能讓我秦武心甘情愿跟著干的,也就你葉凡一個。”
他說得很平靜,但葉凡能聽出其中的決絕和信任。
這不僅是來投奔,更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賭在了他身上。
“來了就好。”葉凡也喝了一口酒,“我這邊,正缺一個能沖鋒陷陣的大將軍?!?/p>
秦武眼睛一亮:“你說,要我干什么?是去你那個研究所當保安隊長,還是幫你去揍那些不長眼的官老爺?你放心,論打架,我秦武還沒怕過誰!”
“打架?”葉凡失笑地搖了搖頭,“殺雞焉用牛刀。我要你做的,比這個重要得多?!?/p>
他捻滅煙頭,身體微微前傾,看著秦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開一家飯店?!?/p>
“飯店?”秦武愣住了,他掏了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啥?開飯店?葉凡,你沒跟我開玩笑吧?你現(xiàn)在都是能跟洋人談上億生意的大人物了,搗鼓那個干嘛?那不都是些家庭婦女干的活兒嗎?”
在他的認知里,葉凡做的應該是造飛機大炮,搞核彈衛(wèi)星那種驚天動地的大事。開飯店,這落差也太大了。
“你別小看這飯店?!比~凡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研究所,是我的‘面子’,是用來跟國家,跟世界巨頭掰手腕的武器。但它不能當飯吃,更不可能變成我們自己的錢。我們要想真正地站穩(wěn)腳跟,不受制于人,就必須有自己的‘里子’——一個能源源不斷產(chǎn)生現(xiàn)金流,并且完全由我們自己掌控的商業(yè)帝國?!?/p>
“而這家飯店,就是我們帝國的第一塊磚?!?/p>
秦武聽得似懂非懂,但他抓住了關(guān)鍵的一點:“你是說,用這個飯店來掙錢?掙大錢?”
“對?!比~凡點頭,“掙比你以前倒賣電視機多一百倍,一千倍的錢。而且,是干干凈凈,能擺在臺面上,讓所有人都閉嘴的錢。”
他繼續(xù)解釋道:“現(xiàn)在的北京,國營飯店服務差,菜品少,還死貴。私營經(jīng)濟的口子馬上就要開了,這是一個巨大的空白市場。我們要做的,就是開一家全北京,不,全中國最好的飯店。最好的裝修,最好的服務,最新鮮的菜品。我們要讓它不僅僅是一個吃飯的地方,更是一個社交的平臺,一個信息交流的中心。讓那些當官的,經(jīng)商的,外國來的,都以能來我們這里吃一頓飯為榮?!?/p>
“到時候,錢,人脈,信息,都會自己送上門來。這盤棋,你看明白了?”
秦武的呼吸,漸漸變得粗重起來。
他雖然不懂什么商業(yè)帝國,但他聽懂了葉凡話里的野心。
那是一幅遠比他想象中更加宏大,也更加刺激的藍圖。
他的血液,開始重新沸騰。
“明白了!”秦武一拍大腿,興奮地站了起來,“干!你說怎么干,我就怎么干!不過,開飯店我可不在行,我就會打架和管人?!?/p>
“這就夠了?!比~凡笑了,“你負責管人,管賬,管所有跟‘人’打交道的事。我負責出錢,出點子,定大方向。咱們兄弟聯(lián)手,先把這北京城,攪個天翻地覆!”
“好!”秦武舉起酒碗,“就這么定了!不過,咱們這飯店,得起個響亮點的名字吧?叫啥好?要不叫‘天下第一樓’?夠不夠霸氣?”
葉凡想了想,搖了搖頭:“太俗。而且,也太招搖。”
他看著院子里那滿架的葡萄藤,和窗臺上生機勃勃的綠植,又想到了溫柔的妻子和活潑的小姨子,心中一動,說道:“就叫‘全聚德’旁邊的‘全聚?!?,沾沾喜氣?!?/p>
秦武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葉凡是在開玩笑,兩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在靜謐的四合院里回蕩,驚得樹上的鳥兒撲棱棱飛起。
“說正經(jīng)的,”葉凡止住笑,“名字要雅,要有內(nèi)涵。我希望每一個來我們這里的人,都能感受到一種家的溫暖和安寧。”
他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就叫‘靜心齋’吧?!?/p>
“靜心齋……”秦武咂摸了一下這個名字,點了點頭,“好!聽著就有文化!那咱們明天,就去找地方?”
“對,明天就去?!比~凡的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我不僅要找地方,我還要把它,變成咱們在北京城的,第一個家。”
秦武看著葉凡,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兄弟,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在江城那個破倉庫里,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模樣。
不,現(xiàn)在的他,比那時更加沉穩(wěn),也更加深不可測。
他知道,自己這一趟,來對了。一場新的風暴,即將在京城,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