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多不如做得多,皇后千萬話術,不如陳淑容身體力行。
待眾人歸座,裴靜和斜睨了魏逢春一眼,各自心知肚明,皇后兩姐妹是早就算計好的,是以這件事避無可避。
只不過,回過神來的眾人,面上亦有所不悅。
畢竟,誰都不愿意被人算計。
突然間的煙火絢爛,打破了此刻的尷尬。
美麗的事物總是容易吸引注意力,方才還郁結(jié)的眾人,因著分心而暫時忘卻方才的不悅,與宮里打交道往往便是如此,總是有舍有得,若執(zhí)著于此,如何青云直上?
當然,也有人想借機攀上陳家,攀上帝王家的,如此好的表現(xiàn)機會,肯定不會就此錯過。
橫豎都要掏兜,便做那個掏得“討人歡心”的兜主。
宴過大半,皇后起身去更衣。
眾人欣賞花燈,且看歌舞,再悅煙花,于御花園恣意戲耍。
裴靜和被人團團圍住,魏逢春不太喜歡吵吵嚷嚷的環(huán)境,起身靜立于光禿禿的楓樹下,目光平靜的環(huán)顧四周。
驀地,身后響起了溫柔輕笑聲。
“洛姑娘不喜這樣的場面?”
魏逢春轉(zhuǎn)過身,瞧著出現(xiàn)在身后的陳淑容,不急不緩的朝著她行禮,心中萬分警惕。
“洛姑娘不必多禮,今日皇后設宴,你我都是客?!标愂缛轀厝釡\笑,看向魏逢春的眼神,平靜而從容,“姑娘這是喝醉了?”
魏逢春斂眸,“多謝婕妤娘娘關心,清茶不足醉,無妨?!?/p>
“那就好!”陳淑容近前兩步,細看著魏逢春,“初見洛姑娘的時候,我便覺得與姑娘一見如故,瞧著倒是有幾分故人面。”
魏逢春輕笑兩聲,“想來也是,否則這黑燈瞎火的,婕妤娘娘也不能惦記著找我。”
聞言,陳淑容唇角笑容一滯。
不得不說,魏逢春如今的膽子愈發(fā)大了。
哦不,應該說,有依仗的人自然無所畏懼。
“洛姑娘不愧是左相的妹妹,承其一手教導。”陳淑容似笑非笑,“不過聽說,你二人并非是親兄妹?沒有血緣關系?!?/p>
魏逢春皮笑肉不笑,這是要挑撥離間呢?!
“這不巧了嗎?沒有血緣關系的兩個人,也能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不是緣分是什么?”魏逢春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不像有些人,縱然是骨肉至親,也免不得你爭我奪,還不如陌生人呢!”
陳淑容點頭,“受教?!?/p>
“娘娘謙虛。”魏逢春行禮,“若有言語不當之處,望娘娘海涵?!?/p>
陳淑容自知在她這里套不出半點話,只能悻悻作罷,轉(zhuǎn)身離開。
瞧著她離去的背影,魏逢春唇瓣緊抿,隱約覺得心里有些不安,“簡月,咱們早點離宮吧?”
“是!”簡月頷首,“林姑姑就在宮門口候著,隨時等著接姑娘回府?!?/p>
長寧郡主這一時半會是走不了的,周遭圍攏著一群貴女攀談,她也需要與這些人交往,方可逐漸延伸自己的人脈,穩(wěn)住永安王府在皇城的勢力。
這是個好機會!
“皇后已經(jīng)借著更衣的由頭離開,瞧著她那副身子,應也撐不住了?!焙喸陆忉專肮媚铿F(xiàn)在要走嗎?”
左相府不比其他,人人畏懼洛似錦的手段,敢上前攀談的并不多,魏逢春湊完了熱鬧,決定早點離開皇宮。
期間,也有些人因著身子不適,還有沒能力攀談而離開。
魏逢春心里忐忑,此地不宜久留。
要不怎么說,女人的第六感總是最靈的?
剛走出御花園,連回廊都沒走完,便瞧見了堵在前面的一行人。
“姑娘?”簡月心驚。
魏逢春掉頭就打算回御花園,大不了等著與郡主一道離開。
“洛姑娘!”身后傳來了夏四海的聲音。
魏逢春腳步頓住,躲不掉了!
“夏公公!”魏逢春轉(zhuǎn)身。
夏四海不急不緩的上前,“皇上有請。”
“天色已晚,怕是不太合適吧?”魏逢春萬分不想見裴長恒。
耐不住裴長恒,隔三差五的礙她眼。
“放心。”夏四海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是宮里,抗旨不遵的確說不過去。
好在夏四海沒把她往其他宮中領,就在距離御花園不遠的聽雨亭中。
如今這個時候,聽雨亭外的合歡樹只剩下枯枝,瞧著光禿禿的,于風中搖晃,時不時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委實惹人煩厭心焦。
裴長恒負手立于亭中,目光所及方向,正好是御花園一角。站在這里,能聽到里面的嬉笑聲,還能看見煙花綻開的艷烈。
“臣女叩見皇上?!蔽悍甏盒卸Y。
裴長恒仿佛剛從記憶里醒神,愣怔了一下,復而轉(zhuǎn)身看過來,“洛姑娘不必多禮,說到底你是朕的救命恩人。”
“皇上莫要時刻提及此事,免得叫人以為,臣女恃功挾主,那便是臣女的死期了!”魏逢春垂著眉眼,一副畏懼模樣。
裴長恒皺了皺眉,“你不喜歡?”
“想來沒人喜歡,時刻在自己眼前邀功之人吧?”魏逢春如實回答。
曾經(jīng)最親密的枕邊人,如今卻溝壑難躍,說來還真是可笑又可悲。
但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她與玨兒的死,也有他裴長恒的一份功勞,有時候縱惡比作惡更該死!
“洛姑娘看得很是通透。”裴長恒直勾勾盯著她。
莫名的,她身上有一種令他倍感熟悉的感覺,可又說不出來這感覺來自于何處?
眼睛?
鼻子?
嘴巴?
背影?
魏逢春心頭冷笑,活得通透?那是死一次換來的。
“時辰已晚,皇上若是沒別的事情,臣女就先告退了?!蔽悍甏盒卸Y,“男女授受不親,還望皇上見諒。”
裴長恒轉(zhuǎn)身,將桌案上的一個盒子遞過去,“上次落下的,聽底下人說……是你的。”
魏逢春畢恭畢敬的接過,打開的一瞬間,驟然僵在當場。
“小猴子的面人?!迸衢L恒似笑非笑,眼底帶了幾分難掩的哀傷,“玨兒在世時,最喜歡的便是這個。沒想到,洛姑娘也喜歡?”
魏逢春腦子里嗡的一聲炸開,尤其是聽他提到“玨兒”這名字。
有那么一瞬,她想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罵他不配當玨兒的父親。
可拿起面人的瞬間,強烈的悲憤與痛苦都被平靜所取代。
美眸微抬,魏逢春含笑開口,“臣女不喜面人,是兄長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