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關(guān)在家里被憋壞了,到了西山賞梅的日子,那叫一個熱鬧非凡,尤其是天朗氣清,梅花悉數(shù)綻放,入目層層疊疊,宛若彩云落入凡間。
人于畫中走,香氣沾衣袂。
魏逢春站在梅林,距離上次西山狩獵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久,今日進了梅林與往日不同,瞧著明艷奪目的紅、黃、碧,仿佛天地間只剩下這三種顏色。
真好。
頭一次大大方方,心無旁騖的進來賞梅看熱鬧,偶爾聽著那些貴女們隔著樹杈那頭說小話,不帶任何目的,純粹就是散散心。
簡月跟在魏逢春的身后,時刻保持警惕,縱然沒了木老三,誰知道當年還會不會有漏網(wǎng)之魚?凡事小心便是,不管什么時候都不能大意。
“留意著,別讓永安王府的人靠近。”魏逢春將帕子墊在石頭上,兀自坐在上面,靠在梅花樹下,任憑風(fēng)吹梅花搖曳,落了滿身的紅英。
簡月笑了笑,“姑娘是怕極了。”
“耳朵受罪,受不住。”魏逢春搖搖頭。
裴竹音嘴上沒個把門,舌頭都不帶停的,她是真的怕了她,每次見著裴竹音,都是耳朵遭罪,耳蝸長繭子。
只不過,人最怕的就是……曹操!
說曹操,曹操就到。
隔著大老遠的,魏逢春都能聽到那熟悉到令人心顫的聲音。
“洛姐姐!洛姐姐!”裴竹音屁顛顛的跑來,一襲五彩斑斕的羅裙,在這梅花林中飛奔,就跟張開翅膀的花孔雀一般。
既惹人注意,又讓人不敢直視。
“完了!”簡月心頭咯噔一聲。
完了完了!
又來了!
一眨眼的功夫,裴竹音已經(jīng)跑到了魏逢春的跟前,直接坐在她身側(cè),“我便是知道洛姐姐也來了,讓我一頓好找,可算是找到了。洛姐姐自個圖清凈,在這里躲著,不像我……父親那些人總盯著我,我渾身都不自在?!?/p>
魏逢春抬頭,果然瞧見了不遠處的人。
四個護衛(wèi)遠遠跟著,可見永安王如今對裴竹音分外上心。
“洛姐姐不知道,這幾日我在王府都快憋死了,父親讓宮里的嬤嬤教我禮數(shù),日日都讓人盯著我,走哪都跟著。兄長和姐姐見著我就跑,跑得比兔子還快,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迸嶂褚舸蟮箍嗨?,仿佛要將憋了好幾日的話,悉數(shù)吐個干凈。
魏逢春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簡月腦瓜子嗡嗡的,心中滿是對主子的同情。
“洛姐姐,你為何不說話,可是與兄長和姐姐一般,也是厭煩了我?”說著,裴竹音還自顧自的哽咽上了,帶著抽抽噎噎之態(tài),“洛姐姐,你可不能同他們一樣?。 ?/p>
魏逢春揉著眉心,“你先別說話,讓我靜一靜?!?/p>
聞言,裴竹音神情一頓。
須臾才囁嚅著,“洛姐姐,你不會真的嫌我煩吧?”
“沒有!”魏逢春起身。
裴竹音旋即跟著起身,“洛姐姐,你是不是也不想理我了?”
“沒有?!蔽悍甏簢@口氣,“我只是想起來走走罷了,你若是不嫌無聊,那便跟著?!?/p>
裴竹音旋即咧嘴笑,“只要洛姐姐不趕我走,我自然是高興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做什么都是樂意,再過些日子,我便要嫁入左相府,彼時就更歡喜了?!?/p>
“你還真是……”魏逢春一時語塞。
死盯著不放!
“姐姐。”裴竹音屁顛顛的跟在魏逢春的身后,“姐姐今日穿得真好看,尤其是鬢間這梅花金簪,倒是與這梅林里的梅花極為相稱,倒像是梅花仙子似的。”
魏逢春不語。
“洛姐姐,姐姐,好姐姐,你是要去哪兒嗎?”裴竹音繼續(xù)追著問,“我瞧著前面那片青草地倒是不錯,不少人席地而坐,甚是歡喜?!?/p>
魏逢春還是不說話。
簡月:耳朵長繭子了!
尋了個僻靜點的亭子,魏逢春緩步踏入。
邊上的裴竹音還在喋喋不休,瞧著她一張一合的嘴,簡月只覺得腦瓜嗡嗡的,轉(zhuǎn)頭去看平靜的魏逢春,不由得心中感慨,姑娘的忍耐力還真是好。
“又是裁縫又是繡嫁衣,還有各種頭面飾樣,鬧得人一刻都不得閑,連出門的機會都沒有?!迸嶂褚糇?,終于閉上了嘴。
魏逢春挑眉,“不是前兩日還入宮了一趟?”
“洛姐姐這般關(guān)心我?”裴竹音笑盈盈的開口,“還不是為了婚事,進宮謝恩,受賞,還去見了皇后娘娘。不過也沒有太久,娘娘身子不太舒服,所以我早早的開溜了?!?/p>
魏逢春一怔,“不舒服?”
不舒服還開這賞花宴?
這皇后娘娘,可真是有點意思。
“皇后娘娘的確不太舒服,我進去的時候,人都躺在軟榻上,瞧著臉色蠟黃,整個人都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毛???”裴竹音竹筒倒豆子一般,說得干凈,“所以我不敢打擾,趕緊離開?!?/p>
萬一真的有什么病,說是被自個氣的,那她擔(dān)不起……
“姑娘!”葛思懷急急忙忙的跑來,“皇后娘娘出事了?!?/p>
魏逢春猛地站起身來,不敢置信的問,“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忽然暈了?!备鹚紤鸦卮稹?/p>
魏逢春看了一眼裴竹音。
“不是我干的?!迸嶂褚暨B連擺手,“我可什么都沒做?!?/p>
魏逢春抿唇,“我也沒說是你,你這么著急作甚?”
“這不是怕掉腦袋嗎?那好歹是皇后?!迸嶂褚粜÷曕絿?。
魏逢春抬步就走。
皇后怎么忽然就暈倒了?
是之前的余毒未清?
還是……別的什么緣故?
“當時都有誰在側(cè)?”魏逢春邊走邊問。
葛思懷猶豫了一下,“陳昭儀。”
腳步一頓,魏逢春皺起眉頭,“陳昭儀?”
“嗯!”葛思懷頷首,“不過,不只是陳昭儀一人,旁邊還有其他后妃,所以這件事不可能落在陳昭儀的身上,但瞧著陳昭儀的臉色不太好,多半也是嚇著了。這會,消息已經(jīng)傳回去了。”
那就有熱鬧看了!
“太醫(yī)怎么說?”魏逢春邊走邊問。
葛思懷頓了頓,“太醫(yī)那邊,怕是有點……”
“病了就病了,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裴竹音不解,“難不成這婦道人家的病,難以啟齒?”
話剛說出口,魏逢春忙不迭捂住她的嘴,“你可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說?若被人聽到,也不怕掉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