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逢春轉(zhuǎn)身進了茶館,在二樓的雅間里,見到了今日休沐的洛似錦,斂去了面上的情緒,平靜的坐在了洛似錦對面。
“在上位者的眼里,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甭逅棋\為她沏茶,將杯盞挪到她跟前,“三條人命,換流言蜚語的逆轉(zhuǎn),換諸事平息,很劃算?!?/p>
魏逢春坐在那里,安靜得讓人心疼。
“嚇著了?”洛似錦問。
魏逢春好似剛剛回過神,“沒有,就是覺得有點陳太師這邊……不好對付!藏匿在黑暗中,心狠手辣,隨時會出來咬人?!?/p>
“不過是正常操作罷了!”洛似錦斂眸,其后好似想到了什么,抬眸注視著魏逢春,“在你的預(yù)期內(nèi)嗎?”
魏逢春點頭,“還算是吧!”
“那就好?!甭逅棋\呷一口杯中水,“不管做什么事情,總歸是有代價的,過程可以曲折離奇,但結(jié)果必須如我所料?!?/p>
魏逢春好像有點神情恍惚,瞧著似乎很是疲憊。
“怎么了?”洛似錦皺眉。
魏逢春晃了晃腦袋,“沒什么,大概是昨夜沒休息好,心里揣著事吧?”
總覺得一覺睡醒,有點精神恍惚。傷勢早已痊愈,身子也沒有什么異常,未受寒涼未吹風(fēng),不至于這么倒霉染了風(fēng)寒吧?
“莫要大意?!甭逅棋\擔(dān)憂的看著她。
魏逢春揉著眉心,“哥哥莫要擔(dān)心,待會我去找大夫看看?!?/p>
“嗯。”洛似錦斂眸,但還是有些不放心,“定要去看大夫,你這副身子骨到底是沒養(yǎng)齊全,多年的虧空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彌補?!?/p>
養(yǎng)身這樣的事情,總歸是緩緩圖之,不可操之過急。
“喜服做好了?!甭逅棋\忽然說了句。
魏逢春陡然抬眸盯著他,忽然間好似所有的動作都停了,連帶著呼吸都跟著停下。
四目相對,誰也沒有說話。
“照你喜歡的樣式?!彼a充一句。
魏逢春別開了視線,長長吐出一口氣,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成親是必然的,那是圣旨,是賜婚,抗旨不遵就是授人以柄。
屋內(nèi)太過安靜,忽然有點不自在。
“身子不舒服就早點回去休息?!甭逅棋\握住她的手,“我不能出來太久,就不陪你了?!?/p>
魏逢春笑了笑,“好!”
瞧著洛似錦離開的背影,魏逢春眼底略顯晦暗。
“姑娘?”簡月進門。
魏逢春轉(zhuǎn)頭看向窗戶外頭,目送洛似錦登上馬車,然后消失在街頭,“簡月,我有點不太舒服?!?/p>
“是因為之前看到的血腥場面?”簡月心驚。
按理說不至于,若是以前,姑娘可能會嚇著,可經(jīng)過了那么多的事情,姑娘早就不是原來那個膽小怯懦之人。
“好像有點暈乎乎的。”魏逢春面色蒼白,說話的時候都有些底氣不足。
瞧她托著腦袋,有點昏昏沉沉的樣子,簡月心內(nèi)擔(dān)憂,“奴婢帶您去看大夫?!?/p>
“春兒?”裴靜和從外面進來,“我恰好來吃茶,沒想到你也在這呢?”
只是……
“這是怎么了?”裴靜和眉心微蹙,疾步上前,“臉色那么差,是哪兒不舒服?還是底下人伺候不用心,氣著你了?”
簡月忙不迭行禮,“奴婢不敢?!?/p>
裴靜和看了一眼簡月,“還愣著作甚,還不快把人攙起來,去最近的醫(yī)館?”
她當(dāng)然也知曉,左相府的奴才不敢造次,簡月一直跟著她家主子,從無越矩之行,素日里也是舍命相護,自不可能伺候不周。
如此想來,應(yīng)該是身子不適,畢竟魏逢春素來身子嬌弱。
“快!”裴靜和催促。
醫(yī)館。
魏逢春身子有些微熱,老大夫撫須診脈,面色略顯凝重。
見此情形,裴靜和的臉色也不好看了,“怎么了?很嚴(yán)重?是染了風(fēng)寒吧?”
“姑娘的脈象時有時無,似有似無,老夫醫(yī)術(shù)不精,怕是不好斷定此為何癥?!崩洗蠓蜓凵耖W爍了一下,可見不是不知,而是不敢說。
但如此一來,聰慧如裴靜和,哪會看不出來問題所在?
“罷了?!迸犰o和起身,“春兒,我先送你回去,許是昨日在梅園里吹了風(fēng)的緣故,又或者是因為驚懼所致,回去好好歇著應(yīng)該就沒什么大礙了?!?/p>
簡月也不敢多問,當(dāng)即攙起了魏逢春。
及至將魏逢春送回了左相府,裴靜和立刻掉頭轉(zhuǎn)回醫(yī)館。
老大夫嚇一跳,可他認(rèn)得長寧郡主,當(dāng)然知曉欺瞞郡主的后果,當(dāng)即跪地行禮,“郡主恕罪,草民、草民愿意說實話?!?/p>
“說清楚道明白,要不然的話……你知道永安王府的手段?!迸犰o和端坐在上,居高臨下的睨著跪地磕頭的人。
老大夫的身子瑟縮了一下,顫顫巍巍的開口,“是!草民一定知無不言?!?/p>
“那就照實說!”裴靜和音色低沉。
老大夫摸了摸額頭的冷汗,“草民醫(yī)術(shù)不精,但隱約還是能察覺到,那位姑娘的脈象不同尋常。”
“不同尋常?”裴靜和不解,“如何不同尋常?”
老大夫想了想,用最簡單的方式解釋,“與尋常人不一樣,仿佛將死未死的死脈,僅以莫名的一絲羈絆牽連著,維系著活人的跡象?!?/p>
話音落,滿室寂靜。
裴靜和狐疑的打量著眼前的老大夫,說實話,她不信。
死人就是死人,活人就是活人,活死人算怎么回事?
她與魏逢春相處也不是一日兩日,魏逢春是冷是熱,是活的還是死的,她心里沒數(shù)嗎?這老大夫是老糊涂了?
“郡主?”看出自家主子的猶豫,秋水低聲輕喚。
裴靜和回過神來,“你確定?”
“草民……草民……不敢確定?!边@事兒哪敢說百分百,萬一是自己誤診,又或者是別的什么隱情在其中,自己一個平頭老百姓傻乎乎的說了實話,全家老小都得跟著死。
裴靜和神情一頓,心中狐疑更甚。
不敢確定?
那就是心里已經(jīng)確定,但是明面上卻不敢承認(rèn),只怕殃及家中老小。
“郡主,草民醫(yī)術(shù)不精,已然說了實話,若是郡主不放心,大可請其他的大夫再看看。”大夫只想甩鍋,不敢再接這爛攤子。
裴靜和沒說話,只是沉默著走出醫(yī)館。
涼風(fēng)習(xí)習(xí),有種不切實際的感覺,一個大活人的脈象怎么可能像將死之人?
“放屁!”她低聲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