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沖天,一瞬熄滅。
有人驚呼,有人悲鳴。
一夜之間,街頭街尾到處都是鬧哄哄的,左相府的人快速乘船而出,搜尋著江面,連同巡邏的軍士一起,打撈救治傷者,盤點死傷人數(shù)。
天亮之前,又來了一波人。
陳贏站在望江樓上,瞧著江面上的船只,不由得擰起眉頭,轉而望向身側的陳太師,“父親,您說洛似錦真的死了嗎?”
“沒見到尸體,都不作數(shù)?!标愄珟熜睦镆矝]底,“讓人繼續(xù)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尸?!?/p>
陳贏頷首,“是!”
這是個好機會,如果能趁機要了洛似錦的命,借著意外之名,神不知鬼不覺的,還能把黑獄拿捏在手,簡直是最好不過。
抱有這樣心思的,不只是陳家,還有不少人,比如說……林書江也是這么想的。
只要洛似錦一死,那么很多困難都會頃刻消失。
裴竹音就在岸邊站著,從天黑站到了天亮,直到裴靜和的出現(xiàn),她才木訥的轉過頭來,只是看了一眼裴靜和,登時腿軟得癱坐在地。
“這么不中用?”裴靜和皺眉,瞥一眼癱坐在地的人,“沒見過世面的東西。”
裴長奕在邊上站著,瞧著煙波浩渺的江面,心里隱約明白了些許,“人還沒找到嗎?”
“沒有。”裴竹音回答。
聲音很低,很沉,很是微弱。
沒找到,那就差不多了吧?
江波浩渺,不會水性的人,水底下待不過眨眼的功夫,必死無疑。
只是這江是活水,如果真的死了,未必能及時浮上來,被浪或者是暗涌推動,興許會朝著別的地方流去,尸體泡在水里可能三五日才能上浮。
樁樁件件,都有可能。
天大亮的時候,皇帝帶著人來了。
帝王駕到,動靜何其大,所有人都知曉左相昨夜沉船。
“搜!務必要找到左相,生要見人死要見尸!”裴長恒勃然大怒,“另外……作業(yè)到底是誰在跟前伺候,左相的畫舫為何會起火?”
起火必有緣由,若是意外也就罷了,若是人為……
誰能知曉?!
“查!”
帝王一聲令下,當即徹查昨夜之事。
掃一眼周圍,似乎沒瞧見魏逢春?
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只有一個癱軟在地的左相夫人,并無其他人,不由得心頭一緊。
江邊已經(jīng)圍攏太多人,所有人都在忙著找洛似錦。
久留無用,裴長恒掉頭去了左相府。
“昏迷了?”聽聞魏逢春昏迷,裴長恒眉心陡蹙,當即朝前走去,“去讓太醫(yī)過來?!?/p>
夏四海行禮,當即吩咐了底下小太監(jiān),回宮去請?zhí)t(yī)。
魏逢春的確是昏迷了,所有人都可以證明,昨夜畫舫起火之后,姑娘受不了刺激,當場就暈厥了,以至于到了現(xiàn)在還沒蘇醒。
“姑娘本就身子弱,哪兒經(jīng)得起這樣的折騰,當時就……”簡月抹著眼淚,“府醫(yī)看過了,姑娘本就是胎里不足,好不容易養(yǎng)得七七八八,如今又成了這樣?若是相爺回來,奴婢等……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皇上,您救救姑娘吧!”
說到情深處,簡月眼淚直流,抹都來不及抹。
裴長恒坐在床榻邊,這大概是第一次,可以毫無顧忌,仔仔細細的,認真的觀察她,才數(shù)日不見,好像愈發(fā)的……相似了?
但是……
想起西域圣女的話,裴長恒的臉色沉了沉。
“之前的藥先熬著,太醫(yī)還沒來,先喝著再說。”裴長恒開口,“左相出事,朕不能讓左相最疼愛的妹妹也出事?!?/p>
簡月猶豫了,夏四海一個眼神過去,她只能乖乖行禮退下。
床榻上的魏逢春,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
“朕知道,是你?!?/p>
周遭,傳來了細微的嘶嘶嘶聲響。
不瞬,又消失了。
“之前不敢確定,但是在圣女說計劃失敗之后,朕就很肯定,是你,就是你!”裴長恒不是傻子,傻子當不了皇帝,可正因為不傻,才會痛苦。
清醒的傀儡,是最痛苦的。
“躲避有什么用呢?”裴長恒盯著她,掌心從她面上撫過,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肌膚,是她又不似她,“你該是恨毒了朕吧?在宮里,朕保護不了你?!?/p>
音色低沉,帶著些許哭腔。
“可是春兒,朕也沒辦法,大權落不到手里,朕的命也捏在他們的手中。”裴長恒長長吐出一口氣,“但不會太晚了,朕當時說過,只要你再忍一忍,朕就可以帶你逃出苦海,就可以……過我們的舒心日子,你為何不信呢?”
信?
如何信?
一開始是因為相信,最后卻丟了孩子的命,丟了她的一切。
“春兒?”裴長恒低喚,“你可知道,當時朕有多想抓住你,可到了最后,朕連為你收尸的能力都沒有,看著他們連你的尸體都不留給朕。不過沒關系,朕還會有其他的辦法?!?/p>
還魂之術,非尋??傻谩?/p>
唯有西域異國,得此秘術,可活死人,肉白骨,讓剛死不久的人……從地獄歸來,不至于徹底消失在人間。
“有朕在,就一定不會讓你死?!迸衢L恒在她額頭輕輕落吻。
驀地,他皺眉環(huán)顧四周。
怎么還是有點嘶嘶嘶聲響,不知道這屋子里是不是有老鼠?
可惜,沒瞧見。
“還魂之術,只是想讓你換一副身子,重新來過。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們也可以用別的辦法在一起,這輩子下輩子,朕都不會放過你?!迸衢L恒抱了抱她。
陌生的身子,熟悉的氣息。
真好!
一定是你!
“當時……事發(fā)突然,你心死如灰,朕很多事情都來不及跟你解釋。”裴長恒嘆口氣,“朕知道你性子烈,卻也沒想到你竟烈到這樣的程度,竟敢去行刺皇后。那賤人不過是墊腳石,如何能與你比?你為何這般沒有自信呢?”
外頭傳來了腳步聲,夏四海在門口低喚,“皇上,世子把左相夫人送回來了?!?/p>
“再堅持一下?!迸衢L恒伏在她耳畔低語,“等事情過去,我們一家三口就可以真正的團聚了,等到那個時候,你就是朕的皇后,玨兒會是朕的太子?!?/p>
羽睫止不住顫抖,好在裴長恒并未察覺。
“當日朕一直沒來得及告訴你。”裴長恒直起身子,好似壓在心里的秘密,終于可以吐出來了,“其實玨兒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