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澈這話一出,所有賓客,全都沸騰了。
“什么,唐家繼承人?”
“唐瑾,不是唐家孫女嗎,女孩也能當掌權(quán)人?”
“不是長女,也不是男丁,為什么能繼承唐家,唐老爺子這是老糊涂了嗎?”
“唐家其他人能甘心?”
“……”
穿著婚紗禮服的唐蜜愣住了。
唐瑾聯(lián)姻紀家,她聯(lián)姻海家,海家并不比紀家差,為什么,是唐瑾成為繼承人,而不是她?
還不等她出口質(zhì)疑,唐夫人就率先開口了:“大伯,這不合規(guī)矩?!?/p>
“規(guī)矩?”唐澈淡聲道,“唐家的規(guī)矩,是由我來定,不管男女,有能者居之,不如你來說說,唐家這些后輩之中,有誰,比唐瑾更優(yōu)秀?”
唐夫人一下子被問住了。
在她看來,不管選誰,再怎么樣,繼承人都不該是女孩。
女孩嫁出去,成了別人家的媳婦,那唐家這么大的產(chǎn)業(yè),豈不是要并入紀家?
唐有義冷冷道:“大伯定了唐瑾,那就是唐瑾?!?/p>
他看向臺下,“小瑾,你上臺來?!?/p>
唐瑾早就猜到了這個結(jié)果,并沒有太多意外。
她提著裙擺,從容走上去,站在了唐澈的身邊。
唐澈拿起早就備好的股份轉(zhuǎn)讓協(xié)議書,遞了過去,她雙手抬起,鄭重的接過。
她看到底下站著的那些族老們,一個個面露不滿,這也是早就料到的事。
第一,她太年輕。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是女孩。
科技日新月異,時代滾滾向前,可關(guān)于男女誰該繼承家族產(chǎn)業(yè)這件事上,人們有著近乎一致的看法。
她拿著話筒,開口道:“各位,大家好,我是唐瑾。”
她拿起胸口的項鏈掛墜,“這是,三年前,我在一場拍賣會上,以二千三百萬價格拍下的翡翠朝珠?!?/p>
“當時新聞上說,唐家千金一擲千金,是名副其實敗家女,祖母指責我,揮霍家業(yè)?!?/p>
“事實上,那二千三百萬,是我大學期間設(shè)計的珠寶作品的所有收益,我并未揮霍祖上家產(chǎn)?!?/p>
“正是這一次拍賣,讓我發(fā)現(xiàn)了失傳的燕京八絕點翠秘方,現(xiàn)在,這項非遺工藝每年為唐氏珠寶創(chuàng)造一個億以上的營收。”
“作為設(shè)計師,我的使命不是打破傳統(tǒng),而是讓傳統(tǒng)在新的時代繼續(xù)發(fā)光。”
“從今天起,我將以設(shè)計師的眼光和董事長的智慧,帶領(lǐng)唐氏集團創(chuàng)造更美好的未來?!?/p>
站在臺下的紀景川,抬頭看著她。
他喜歡這個閃閃發(fā)光的女孩。
她自信,她從容,她明艷,她坦蕩……她是他的對立面。
和她在一起,好像,心中的陰暗面,一點點消散了。
他也要努力,足以配得上她。
臺下,紀老爺子海老和司老,三個老家伙率先鼓掌,緊接著,所有賓客紛紛鼓掌,熱烈的掌聲中,唐澈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太爺爺!”唐瑾連忙扶住人,她看到了咳出來的血,頓時魂飛魄散,卻還是保持冷靜,“太爺爺,我先扶您下去休息?!?/p>
外界每隔幾個月,都會有記者造謠唐老爺子病亡。
這種場合,四處都是人,必須得小心點。
唐澈坐在輪椅上,被推下臺,剛推到避人處,他就猛地一口血吐出來,染紅了地面,觸目驚心。
“唐澈!”
容遇大驚。
她快速開口,“快安排專車,去醫(yī)院!”
她握緊唐澈的手,“你再堅持一下,別睡過去了,唐澈,我在這,一直在這……”
這是容遇頭一回,在這么多人面前,對唐家掌舵人,直呼其名。
海老爺子和司老爺子交換了一個眼神,二人默不作聲擋住了走來的唐夫人。
唐有義看向唐夫人:“宴席剛開始,你在這接待賓客,我送大伯去醫(yī)院,注意,別走漏了消息?!?/p>
專車很快開過來。
吐血的唐澈被送上了車。
容遇跟隨上車,始終緊握著他的手。
唐澈艱難睜著眼,看著她:“阿遇,真好,能再看到你,真好啊……咳咳咳!”
“你別說話了?!比萦龊眍^堵得慌,“等好了咱們慢慢說。”
“沒機會了,我的身體我最清楚,這幾個月都是硬撐罷了,咳咳!”唐澈眼中帶笑,“阿遇,我好嫉妒你啊,嫉妒你能變這么年輕,但、咳咳咳,但沒關(guān)系,我也、我也要重新開始一生了……”
車子在路上疾馳,不過五分鐘,就到達了醫(yī)院。
唐澈被送進去了。
一大群人等在外面。
誰也不知道說什么,很沉默,靜靜的看著搶救室的燈。
不過二十多分鐘,門開了。
唐有義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怎么樣了,我大伯還好嗎?”
醫(yī)生聲音沉緩:“患者唐澈,男,一百歲,因多器官功能衰竭,經(jīng)搶救無效,宣告臨床死亡。”
唐有義一個踉蹌,差點摔地上。
容遇嗓子一哽,眼圈發(fā)紅。
“唐叔叔……”紀老爺子嚎啕一聲,“唐叔叔!”
他沖進了搶救室,海老爺子和司老爺子,也跟著進去。
病床上,唐澈像是睡著了一般,皺紋舒展開來,嘴角甚至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只是那曾經(jīng)隨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靜止。
醫(yī)生輕聲道:“老先生走得很平靜,在最后時刻,他的血壓和血氧都在緩慢下降,沒有痛苦的表現(xiàn)?!?/p>
唐有義突然跪在病床前,緊緊握住唐澈已經(jīng)逐漸冰涼的手,將額頭貼在那布滿老年斑的手背上,他的嗚咽聲悶在白色的被單里,整個背部都在劇烈起伏。
另外三個老家伙,也是哭聲震天。
司老:“唐叔叔走的時候,應(yīng)該還惦記著我們?!?/p>
海老:“長輩走了,馬上就輪到我們了,說好了,不管誰離開,都不許像這樣哭?!?/p>
紀老爺子哽咽:“我還想多活幾十年,你們別帶上我……”
容遇靜靜站著。
她看到了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一片枯黃的葉子貼在玻璃上,又緩緩滑落,走廊里傳來推車滾輪的聲音,由遠及近,又漸漸遠去。
這時,遠處一陣嘹亮的啼哭聲突然刺穿了醫(yī)院的沉悶。
是有孩子出生了,每一聲啼哭,都在彰顯著生命最原始的活力。
容遇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
死亡帶走的,新生又帶了回來,就像潮汐漲落,永不停息。
唐澈,希望你來生,能出生在幸福的家庭,快樂長大,能遇見真心相愛的人,生一個可愛的孩子……
別再那么傻傻的枯等一個人,別再那么執(zhí)著的愛一個不該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