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蘇師兄開啟‘地圖炮’模式,平等攻擊了除崔峴外的所有人。
是以,今日這場本該辯《毛詩序》的篝火文會,潦草結(jié)束。
但,原本名不見經(jīng)傳的賈邵,就此一躍成為風(fēng)云人物!
連大梁最孤傲張揚的才子蘇師兄,都破天荒夸他一句‘有些小才’。
此人絕對有點東西啊!
當(dāng)晚。
很多年輕的讀書人湊在一起,互相打探這個‘賈邵’的消息。
卻一無所獲。
但這并不妨礙,大家想結(jié)交此人!
其中兩間臥房里。
張廷豫,和那位曾訓(xùn)斥過賈邵的讀書人,半夜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羞愧到無法入眠。
真該死!
我真該死??!
自已學(xué)業(yè)不精,還敢訓(xùn)斥人家賈邵。
道歉,必須要給賈邵道歉。
否則以后每次想到這事兒,怕是都要睡不好了!
次日。
崔峴剛打開臥房,便見張廷豫二人,頂著黑眼圈,在門外巴巴等候著。
他嚇了一跳。
張廷豫二人趕忙羞愧鞠躬賠罪:“賈邵兄,我等昨日有眼不識真才子,實在慚愧。還望兄臺大人有大量,莫要跟我等計較?!?/p>
崔峴這才明白他們的來意,擺擺手:“無礙?!?/p>
賈邵兄,實乃真君子??!
這都可以不計較。
張廷豫肅然起敬,再次道歉。
而后沒忍住又說道:“雖然賈邵兄你有真才學(xué)識,但也不要再對崔峴師兄表露出輕視。”
“崔師兄不僅是我等年輕讀書人的楷模,也是蘇師兄欣賞的絕世天才。若要讓蘇師兄知道了,他肯定會罵你?!?/p>
“嗯……蘇師兄此人,學(xué)識有多廣,涵養(yǎng)就有多差?!?/p>
最后一句,張廷豫是用牙縫小聲擠出來的。
崔峴:“……”
確實,昨晚他已經(jīng)見識到了。
這個姓蘇的,是一位‘祖安才子’。
驛館準(zhǔn)備了很豐盛的早食。
應(yīng)該是蘇師兄給的實在太多了。
因此不僅早食豐盛,全體驛館人員,都出來熱情招待這群讀書人。
跟著張廷豫一起,去驛站正堂用早食的崔峴,當(dāng)即吸引了無數(shù)人驚艷的目光。
身材筆挺,面容俊朗,周身氣度不凡。
好一個風(fēng)度翩翩的標(biāo)致少年郎啊!
古代比現(xiàn)代更加‘外貌協(xié)會’,尤其是在讀書人群體當(dāng)中。因為長得好,官運就會更好。
若是長相夠權(quán)威,且年少的話,甚至殿試可以破格被點做‘探花郎’。
顯然,崔峴從身高到長相到年紀(jì),都屬于教科書級別的權(quán)威。
正當(dāng)讀書人們,想來趁機結(jié)交一下賈邵的時候。
蘇師兄來了。
于是。
眾人忽略掉賈邵,齊刷刷眾星捧月般圍著蘇師兄,各種贊美詞匯不要錢般砸出來。
蘇師兄被‘舔’的相當(dāng)舒適。
他在人群中央,隨意抬頭,瞧見了崔峴。神情明顯怔愣片刻,而后主動朝著崔峴走來,挑眉問道:“你便是賈邵?”
崔峴對此人并不感冒,但畢竟吃人嘴短,他禮貌一拱手,下意識道:“正是在下,敢問蘇師兄名諱?”
此言一出,滿堂俱靜。
所有人都震撼的看向崔峴,露出‘你完了’的同情表情。
這個賈邵,竟然連蘇師兄都不認識!
而且還當(dāng)著蘇師兄本人的面,在眾目睽睽之下說了出來!
這是真不知道?
還是故意挑釁?
不管是哪種,都足以讓蘇師兄生氣罵人了!
但天可憐見,崔峴真的是禮貌發(fā)問的。
張廷豫臉色都白了,哆嗦著準(zhǔn)備上前替賈邵求情。
但,遲了!
蘇師兄臉色瞬間很是難堪,冷冷看向賈邵:“你莫不是以為,我昨夜隨口夸了你一句,你便能蹬鼻子上臉?”
“你穿著儒衫,卻連我的大名都沒聽過?可笑!狂妄!無知!”
“就算是崔峴來了,也不敢說這樣的話!”
崔峴:“……”
哥們,你腦袋好像有點問題啊。
但崔峴又不是泥捏的,三番五次被此人強行拉仇恨,也有些惱了。
因此。
在眾人震撼呆滯的注視下,便見那賈邵看向蘇師兄,冷冷道:“我確實沒聽過你的名字,想來崔峴也是?!?/p>
“昨日在魯山驛站上車,我聽人說,你自稱‘關(guān)雎’那道問題的答案,出自崔峴的《武王纘太王、王季、文王之緒》,實在可笑!”
嘶。
四周圍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本來還打算替賈邵求情的張廷豫,哆嗦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瘋了,真的瘋了!
蘇師兄確實狂妄又嘴毒,但為何無人敢忤逆他?
蓋因他確實有真才實學(xué)?。?/p>
果然,聽到賈邵的話,蘇師兄一揚眉,嗤笑道:“《毛詩序》有言:《關(guān)雎》為后妃之德也,風(fēng)之始也,所以風(fēng)天下而正夫婦也?!?/p>
“以雎鳩喻夫婦有別,《禮記·昏義》曰:后治陰德?!?/p>
“再引《尚書·堯典》親九族,證王化之基?!?/p>
“我說此問題,可以用崔峴的《武王纘太王、王季、文王之緒》來解答,可有錯?”
“而我這答案,難道不比你先前單單引用《禮記·昏義》來的更妙?”
“你若不服,大可以再給出更妙的回答。”
聽聞蘇師兄這番解答,在場眾人茅塞頓開!
這是在用崔峴那篇八股文中的‘王化之基’,引夫婦倫理喻君臣綱常,用雎鳩意象,來論證《關(guān)雎》并非只是情詩??!
然而,當(dāng)其余人都露出一副‘學(xué)到了’的敬佩表情的時候。
唯有崔峴看向蘇師兄,從容道:“你也就欺負在場其余人學(xué)識不如你,再加上對崔峴過度欣賞推崇,所以信口雌黃罷了?!?/p>
“關(guān)雎一題,何來固定標(biāo)準(zhǔn)答案?”
在場讀書人:?
唯有那位蘇師兄,聽到這話,臉色一僵。
迎著眾人的目光,賈邵繼續(xù)道:“關(guān)于關(guān)雎這個問題,從來就沒有更妙的答案,就看你如何作出解讀?!?/p>
“但既然你要更妙的答案,可以,我滿足你。”
“我給你十個回答,夠嗎?”
嘩!
聽到這話,眾人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崔峴說完,并不停頓,看向蘇師兄道:“答案一:心性論?!?/p>
“雎鳩之關(guān)關(guān),即《中庸》鳶飛戾天,魚躍于淵之蓬勃生機?!?/p>
“輾轉(zhuǎn)反側(cè),乃《孟子》求其放心之言。圣人不直言天道,而托于夫婦之常,正合《易》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之旨?!?/p>
“此答案,你可有異議?”
眾人紛紛看向蘇師兄。
迎著無數(shù)道目光,蘇師兄臉色變換許久,最后不得不說道:“沒有異議?!?/p>
整個驛站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包括張廷豫在內(nèi),所有人都呆滯震驚的看向賈邵,震撼無言。
那可是名滿天下的蘇師兄??!
竟然被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賈邵,給問住了!
不管今日這場辯論如何收尾。
賈邵,都會名動四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