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喬允把芭比娃娃抱在懷里,小心翼翼地將小手放進(jìn)宮北琛掌心。
她的手軟軟小小的,攥著他的手指時帶著一絲依賴的溫度。
讓宮北琛的心瞬間軟成一灘水。
她傻了也好。
這樣……反而更容易和她親近。
“走吧,我們吃蛋糕去嘍?!?/p>
“允允是想吃草莓味的,還是想吃巧克力味的?”
宮北琛語氣帶著無盡的寵溺和親昵。
他也想換個親昵點的名字。
但顧汀州喊她允兒。
所以,他打死都不肯叫她允兒。
他牽著她慢慢走向餐廳,腳步放得極輕,生怕走快了讓她不穩(wěn)。
餐廳的餐桌上。
早已擺好了各種精致的蛋糕。
草莓味、芒果味、巧克力味,都是她以前最愛的口味,每一塊都切成了小巧的方塊,方便她拿取。
“喜歡哪個?”宮北琛拿起叉子,輕輕點了點草莓蛋糕,“這個是你最愛的草莓味,要不要嘗嘗?”
湯喬允盯著草莓蛋糕,咽了咽口水,小乖乖的點點頭:“要!草莓!”
她從小就很乖。
不愛哭,也不愛鬧人??偸前舶察o靜,乖巧又禮貌。
所以,即便她的智力退化到兩三歲,也是個很乖的‘孩子?!?/p>
宮北琛笑著叉起一塊蛋糕,遞到她嘴邊,“張口?!?/p>
看著她小口含住蛋糕。
奶油沾在嘴角,像沾了糖霜的小貓。
他忍不住伸手用指腹輕輕擦去,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慢點吃,沒人跟你搶?!?/p>
湯喬允鼓著腮幫子,含糊地“嗯”了一聲。她吃的很斯文,也很乖。
看起來軟軟糯糯,像個精致漂亮的人偶娃娃。
“好吃嗎?”
“當(dāng)然好吃了?!睖珕淘誓弥鬃樱嵬崤づね诹艘簧?,遞到他嘴邊。
“你嘗嘗…”
“我不吃,你吃吧!”
“吃…”
“好。”宮北琛張口將蛋糕吃了,眼底浮現(xiàn)一抹笑。
“老公好不好?”
“嗯?”湯喬允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老公對你好不好?”
“……嗯,好?!睖珕淘使怨渣c點頭。
宮北琛笑著又摸摸她的頭。
他忽然發(fā)現(xiàn)…
她傻了,似乎比她正常時更好。
她正常時,哪會這么好哄?
而現(xiàn)在…
他只是買了幾個蛋糕,又買了幾個玩偶,就把她哄的開開心心。
“每樣吃一點就可以了,不能吃太多?!睂m北琛耐心地喂著她。
看著她吃得起勁,嘴角也忍不住揚起溫柔的弧度。
他拿出手機,悄悄拍下這一幕。
照片里。
湯喬允抱著娃娃,嘴角沾著奶油,眼神清澈又滿足。
……
第二天一早。
傭人和保鏢打包好行裝,準(zhǔn)備出發(fā)。
“加拿大氣溫低,那邊已經(jīng)開始穿羽絨服了。下了飛機后,要備好御寒衣物?!?/p>
“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走吧?!?/p>
宮北琛牽著湯喬允的手,“外面冷,我們裹得暖暖的,再去加拿大看雪好不好?”
湯喬允乖乖地跟著他,仰頭看著他,眼底滿是依賴:“好…看雪…找媽媽…”
“嗯,找媽媽?!?/p>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抵達(dá)機場。
私人飛機早已等候在停機坪。
登機后。
只到飛機沖上云霄。
宮北琛不安的心,才稍稍安定些許。
湯喬允依舊抱著玩偶,好奇的盯著窗外的白云。
“困不困?要不要睡一會兒?”
“嗯…”
“走吧,老公陪你一起睡?!?/p>
“嗯好?!?/p>
宮北琛帶她去了VIP包廂。
包廂內(nèi)雖然空間不太大,但裝修比酒店還豪華。
一米八的大床,也足夠躺下兩個人。
“睡一覺就到了?!?/p>
他輕輕將湯喬允攬進(jìn)懷里,讓她能舒服地靠在自己肩頭,又拿起一條柔軟的被子小心翼翼地蓋在她上,“等我們到加拿大了,就能看到媽媽和軒軒了?!?/p>
“……軒軒是誰?”
“傻瓜,軒軒是我們的兒子啊!”
湯喬允一臉茫然,聽不懂是什么意思。
“別想那么多了,等見到軒軒你就認(rèn)識了?!?/p>
“哦…”
飛機飛行了13個小時。
……
機場。
宮澤軒和宮母已經(jīng)提前等在了機場。
宮澤軒一臉激動,“奶奶,爹地和媽咪今天真的過來嗎?他們什么時候下飛機?”
宮母:“快了快了,說是9點鐘就到了?!?/p>
宮澤軒:“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9點了,怎么還看不到他們?”
“再耐心等等,應(yīng)該快下飛機了?!?/p>
“好久沒見喬允媽咪了,好想她呀?!?/p>
宮澤軒比前兩年長高了不少,也更壯實了。
五官輪廓也張開了些許,和宮北琛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過了一會。
閘口有一批人向著這邊走來。
為首的是一群西裝革履的保鏢。
他們身后,跟著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奶奶,你看,是爹地和媽咪?!?/p>
“這里,爹地,媽咪,我們在這里!”
宮澤軒像只脫韁的小炮彈。
掙脫宮母的手,飛快地沖向閘口,小臉上滿是抑制不住的興奮,聲音清脆得像冬日里的銀鈴:“媽咪!媽咪!我在這里!”
湯喬允聽到熟悉的聲音。
腳步下意識頓住,好奇地抬眸望去。
看到那個穿著紅色羽絨服、像小太陽一樣沖過來的身影。
她眼底泛起一絲茫然的熟悉,抱著玩偶的手不自覺收緊,輕輕歪了歪頭:“軒…軒軒?”
“是我呀,媽咪!”宮澤軒一頭撲進(jìn)她懷里,緊緊抱住她的腰。
小腦袋在她身上蹭了蹭,語氣黏糊糊的:“媽咪,我好想你!你終于來看我了!”
突如其來的親近,讓湯喬允微微一怔。
她身體僵硬了一瞬。
但感受到懷里小小的暖暖溫度,她眼底的怯意漸漸褪去。
試探著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軒軒的頭發(fā),傻傻一笑:“軒軒…想…”
盡管宮澤軒不是她基因?qū)W上的孩子。
但畢竟是她十月懷胎,丟了半條命生下來的孩子。
那股血脈相連的親切感,已經(jīng)刻在了潛意識里。
“想!超級想!”宮澤軒抬起頭,仰著小臉看著她,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滿了星光。
“媽咪,你看,我給你帶了禮物!”
他獻(xiàn)寶似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手工縫制的小雪人掛件。
雪人的圍巾是用紅色毛線織的。
還歪歪扭扭繡著一個“允”字。
“媽咪,這是我親手做的,給媽咪掛在包包上,這樣媽咪走到哪里都有小雪人陪著啦!”
湯喬允接過掛件,眼底泛起一絲歡喜,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小聲說:“謝謝軒軒…好看…”
“媽咪喜歡就好!”宮澤軒笑得更開心了,拉起她的手就往宮母那邊跑。
“媽咪,奶奶也來接你啦!我們快過去!”
宮北琛見狀,眼眶酸澀的厲害,“軒軒,別跑那么快,媽咪肚子里懷了小弟弟小妹妹,當(dāng)心摔了?!?/p>
“哦,我要當(dāng)哥哥了嗎?”
“是的,你快當(dāng)哥哥了?!?/p>
“太好了,我希望是個小弟弟,可以陪我踢球?!?/p>
宮母站在不遠(yuǎn)處。
看著其樂融融母子倆,眼眶微微泛紅。
他們才是正兒八經(jīng)的一家人。
現(xiàn)在多好。
一家人終于團(tuán)聚了。
邱淑儀不是不好,只是不適合做他們宮家的兒媳婦。
她快步走上前,輕輕握住湯喬允的另一只手,掌心的溫度溫暖而寬厚:“喬允,一路辛苦了,終于到了。”
湯喬允迷茫的看著宮母,沖她傻傻一笑。
“你不是要找媽媽嗎?這就是我們的媽媽!”
“……”湯喬允呆呆的注視著宮母。
腦子里覺得不對。
但因為智力退化,已經(jīng)不具備思考的功能。
加上她親生母親過世的很早。
她已經(jīng)記不清她的母親到底長什么樣子。
“這就是媽媽,叫媽媽!”
“媽…媽媽!”湯喬允乖乖的叫了一聲。
“哎,媽媽在呢?!睂m母的心瞬間軟了,連忙點頭,伸手幫她攏了攏被風(fēng)吹亂的圍巾。
“外面冷,我們快上車,家里燉了你愛喝的紅棗桂圓湯,暖一暖身子。”
從前!
湯喬允雖然對她挺孝順的。
但她個性很內(nèi)斂,不是嘴巧嘴甜的那路人。
很少給她喊媽。
所以,宮母心里始終耿耿于懷,極其的不滿意。
后來…
湯喬允和宮北琛離婚了,又給她娶了個母夜叉兒媳回家。
一對比。
她才發(fā)現(xiàn)湯喬允這個兒媳有多好。
宮北琛跟在后面,看著眼前溫馨的一幕,緊繃了一路的神經(jīng)徹底放松下來,嘴角揚起一抹難得的溫柔笑容。
他走上前,自然地攬住湯喬允的肩,對宮母說:“媽,讓您久等了?!?/p>
“一家人不說這些?!睂m母搖搖頭,目光落在湯喬允身上,滿是心疼。
“喬允看起來瘦了些,這段時間辛苦你照顧她了?!?/p>
“應(yīng)該的?!睂m北琛低頭看著湯喬允,眼神溫柔,“我們先上車吧,別讓喬允凍著了?!?/p>
一行人坐上早已等候的車子。
宮澤軒全程黏在湯喬允身邊。
一會兒給她看自己畫的畫,一會兒又給她講加拿大的趣事。
小嘴巴嘰嘰喳喳不停,車廂里滿是歡聲笑語。
湯喬允安靜地聽著,時不時被軒軒逗得露出淺淺的笑容,眼底的空洞漸漸被鮮活的情緒填滿。
……
一個小時后。
車子緩緩駛往別墅。
窗外的雪景越來越美,成片的雪花落在松樹上,像掛滿了白色的棉花糖。
湯喬允趴在窗邊。
好奇地看著外面的世界,手指輕輕點著車窗上凝結(jié)的冰花,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
“好看…雪…你看雪…”湯喬允口齒不清,神情幼稚天真。
“……”宮澤軒和宮母一愣,下意識看著湯喬允,轉(zhuǎn)而又看向?qū)m北琛。
“呃…爹地,媽咪…媽咪她怎么了?”
宮北琛心腔一疼,“沒怎么,媽咪只是生病了,過段時間就會。”
車子緩緩駛?cè)牒_厔e墅的庭院。
宮澤軒迫不及待地拉著湯喬允下車,興奮地指著院子里的秋千和雪堆:“媽咪!你看!我們可以在這里堆雪人,還可以蕩秋千!我還幫你準(zhǔn)備了新的玩偶,就放在你的房間里!”
“這里唯一比澳城好的就是,這里冬天會下雪?!?/p>
湯喬允乖乖地跟著他。
眼神里滿是懵懂的好奇,一笑嘴巴還會控制不住流口水。
宮母看著她這副模樣,心里隱隱泛起一絲不安。
拉過宮北琛走到一旁,壓低聲音問道:“北琛,喬允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來……不太對勁?”
宮北琛臉色微沉,語氣帶著一絲沉重:“媽,喬允之前受了很大的精神創(chuàng)傷,腦組織受損,智力退化到了兩三歲的樣子?,F(xiàn)在……認(rèn)不出人,也記不得以前的事了。”
轟!
“什么?你說什么?”宮母的聲音陡然拔高,滿臉的不敢置信。
她猛地轉(zhuǎn)頭,看向不遠(yuǎn)處的湯喬允。
只見她正蹲在雪地里,像個孩子似的用手抓著雪。
“怎么會這樣呢?”
宮母的眼眶瞬間紅了,聲音帶著顫抖。
湯喬允剛嫁進(jìn)宮家時,溫柔大方,知書達(dá)理。
哪怕后來和北琛鬧矛盾,也從未露出過這種脆弱懵懂的神態(tài)。
如今看到她像個失去靈魂的娃娃,宮母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厲害。
“奶奶,你怎么了?”宮澤軒察覺到氣氛不對,跑過來拉著宮母的手,疑惑地看向她,又轉(zhuǎn)頭看向湯喬允,“媽咪怎么不理我呀?她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宮北琛蹲下身,輕輕摸了摸軒軒的頭,語氣放得極柔:“軒軒,媽咪不是不喜歡你,她只是生病了,忘記了很多事情,也忘記了軒軒是誰?!?/p>
“但沒關(guān)系,我們慢慢陪著她,她一定會記起來的,對不對?”
“生病了?”宮澤軒愣了一下,小臉上滿是擔(dān)憂,他跑到湯喬允身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拉著她的手。
“媽咪,你哪里不舒服呀?軒軒陪你看醫(yī)生,我們快點好起來好不好?”
湯喬允抬頭看著軒軒擔(dān)憂的小臉,眼底泛起一絲茫然的熟悉,她輕輕點了點頭,小手緊緊抓著軒軒的手,小聲說:“好…軒軒…不疼…”
她不懂什么是生病。
只知道眼前的小孩對她很好,讓她覺得很安心。
宮母看著兩個孩子的互動,眼淚再也忍不住,悄悄別過臉擦了擦。
“造孽呀,真是造孽呀!”
“我們宮家,難道注定要娶一個殘疾兒媳?”
宮北琛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堅定:“媽,我已經(jīng)找了全球最好的神經(jīng)科專家,一定會治好喬允的。”
“在這之前,我們一起陪著她,讓她慢慢適應(yīng)這里的生活,好不好?”
“你看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她會好嗎?”
“……就算不好,我也會照顧她一輩子?!?/p>
“而且,她現(xiàn)在又懷孕了?!?/p>
他沒告訴母親,喬允懷的是顧汀州的孩子。
假如母親知道了,肯定不會同意她生下這個孩子。
宮母愣了幾秒,終于擦掉眼淚,臉上重新露出溫柔的笑容:“好,我們一起陪著她。喬允這么好的孩子,一定會好起來的。走,我們先進(jìn)屋,外面冷,別凍著喬允和軒軒?!?/p>
……
稍后兒。
一行人走進(jìn)別墅。
溫暖的氣息瞬間包裹住他們。
宮母連忙去廚房端來熱好的紅棗桂圓湯,遞到湯喬允面前:“喬允,喝點湯暖暖身子,這是你以前最愛喝的?!?/p>
湯喬允看著碗里溫?zé)岬臏挚戳丝磳m母溫柔的眼神。
而后,她伸手去接。
“啪嗒--”碗沒有端穩(wěn),摔在了地上。
“唔嗚嗚…”湯喬允嚇壞了,不知所措。
“沒事沒事,不要緊?!?/p>
“……”宮母驚怔的看著她。
“阿琛,喬允不會連日常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吧?”
“小心,別燙著。媽,還是我來吧!”宮北琛一邊說著,一邊熟練的將她拉到一邊。
“乖乖坐著,老公去給你再舀一碗?!?/p>
宮北琛快步走到廚房,重新盛了一碗紅棗桂圓湯。
這次他沒有遞給湯喬允,而是拿著勺子,舀起一勺輕輕吹涼,才遞到她嘴邊:“允允乖,張嘴,老公喂你喝?!?/p>
湯喬允還沉浸在摔碎碗的恐慌里,淚眼婆娑。
見他遞來湯勺,才慢慢張開嘴,小口小口地喝著。
眼淚卻還是忍不住往下掉,砸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不哭了,不哭了?!睂m北琛放下湯碗,伸手用指腹輕輕擦掉她的眼淚,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碗碎了沒關(guān)系,我們再換一個就好,允允沒有錯,不用害怕?!?/p>
宮母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里又酸又澀。
她怎么也想不到。
曾經(jīng)那個連茶道都做得行云流水的澳城第一名媛。
如今竟連一碗湯都端不穩(wěn),連摔了東西都會嚇得掉眼淚。
她悄悄別過臉,擦掉眼角的濕意,轉(zhuǎn)身吩咐傭人去廚房拿了塊干凈的抹布,收拾好地上的碎片。
宮澤軒也跑過來,拉著湯喬允的手,仰著小臉安慰她:“媽咪不哭,碗碎了是它不乖,不是媽咪的錯!軒軒幫你撿起來,我們再喝一碗甜甜的湯好不好?”
湯喬允看著軒軒認(rèn)真的小臉,又看了看溫柔的宮北琛和忙碌的宮母,眼淚漸漸止住了,輕輕點了點頭,小聲說:“好…不哭…”
宮北琛重新拿起湯勺,耐心地喂著她,每一勺都吹到溫?zé)岵胚f到她嘴邊,生怕燙到她。湯喬允乖乖地喝著,眼神里的恐慌漸漸散去,只剩下依賴和懵懂。
“甜不甜?”宮北琛笑著問她。
“甜…好喝…”湯喬允點了點頭,嘴角揚起淺淺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陽光,溫柔又治愈。
宮母心如刀割,悄悄將兒子拉出屋外,“兒子,不是媽要拆散你們,而是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她要是一輩子都好不了,你豈不是要一輩子跟個傻子過?媽覺得你這樣太委屈了,完全沒必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