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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結(jié)局(10)

湯喬允在ICU里整整三天。

宮北琛也守了整整三天。

他沒換過衣服,昂貴的定制西裝皺成一團,袖口沾著干涸的血漬。

特助小心翼翼勸說:“宮總,您吃點東西!這樣下去,身體怎么能熬得???”

宮北琛熬的雙眸猩紅,臉色晦暗鐵青。

整整三天下來。

他幾乎不是不喝,是呆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神情麻木呆滯。

“宮總……”

“下去,不用理我?!?/p>

“可是,您的身體如果熬壞了,太太和小姐可怎么辦?她們還需要你照顧呢!”

“……”宮北琛眼底又裂開幾道殷紅的血絲。

他木然的接過牛奶,機械的喝了幾口。

而后。

就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

“醫(yī)生,喬允還有多久才會醒?”

“……宮總,目前不好說,如果宮太太一個星期之內(nèi)能醒過,基本上就不會有大問題?!?/p>

宮北?。骸澳侨绻巡贿^來呢?”

醫(yī)生臉色一凝,“宮總,任何手術(shù)都無法保證100%成功。也沒有辦法保證絕不發(fā)生感染。所以,任何手術(shù)都是有一定風險的。”

“更何況,宮太太是頭部受了重傷?!?/p>

宮北琛心如刀絞,“……那她醒過來以后,智力還會受影響嗎?”

她現(xiàn)在的智力,已經(jīng)退化到了兩三歲。

不過…

雖然智力只有兩三歲,但好在她能說話,能走路,能說餓了。也能自己上廁所,能簡單和他對話,能表達她的基本需求。

他真的很怕,她會想淑儀一樣,成為植物人。

一想到最深愛的兩個女人,大半輩子都要在病床上度過。

他的心就痛得無法呼吸。

無論是邱淑儀,還是湯喬允。

他真的好想她們永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留在他身邊。

“老天,請不要對我這么殘忍?!?/p>

“我宮北琛后半輩子,愿意只吃素為喬允和夏夏祈福。也愿意投身慈善行業(yè),做善事為她們消災(zāi)……”

……

夜里。

走廊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監(jiān)護儀的“滴滴”聲透過門縫傳來,每一聲都像敲在他心上。

他靠在墻上。

頭微微垂下,疲憊讓他閉上眼,卻瞬間被噩夢驚醒。

夢里。

湯喬允渾身是血地從樓梯上滾下來,沖著他伸出手,絕望又凄愴的喊著:“老公救我…”。

他想去保護她,可卻怎么也抓不住。

夢境一轉(zhuǎn)。

“咯咯咯…哈哈哈哈…”

“爹地,我和媽咪走了?!?/p>

湯喬允拉著夏夏,從他身邊逐漸遠去。

“喬允,喬允,不要走…不要走…”

母女倆的臉色逐漸泛起血色,“你根本不是我爹地,你也根本不是我丈夫?!?/p>

“宮北琛,你這個殺人兇手,我不會原諒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喬允,喬允。”

他猛地睜開眼,冷汗浸濕了后背。

“咚咚咚!”

他的心在極速的狂跳,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

特助見狀,慌忙上前給他遞了一杯水,“宮總,您是不是做噩夢了?”

“要不,您去陪護病房休息一下吧,你都好幾天沒怎么睡過覺了?!?/p>

宮北琛緩息幾分鐘。

才逐漸從噩夢中的驚悸清醒過來。

他踉蹌著沖到玻璃前,死死盯著病床上的人。

湯喬允躺在那里,臉上罩著氧氣罩,紗布裹住了大半張臉,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

宮北琛的手指貼在玻璃上,順著她的輪廓輕輕摩挲,聲音輕得像嘆息:“喬允,別睡了好嗎?只有你能醒過來,我愿意接受一切后果。”

助理又送來食物。

他動都沒動,只擺擺手讓拿走。

“夏夏那邊怎么樣了?”他突然問,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小姐很乖,今天吃了藥,很早就睡了。”助理低聲回答。

宮北琛閉上眼,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眼底泛起紅意。

他對不起夏夏,更對不起喬允。

如果……

他能早點攔住母親,能多警惕沈晚箐,如果他能……

可惜,沒有如果。

現(xiàn)在他能做的,只有等,等他的女孩醒過來,等他把所有的虧欠都加倍還回去。

……

轉(zhuǎn)眼。

第四天凌晨。

天邊泛起魚肚白,監(jiān)護儀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宮北琛瞬間彈起,沖到病房門口。

“是不是喬允醒過來了?”他的心臟狂跳不止,直到醫(yī)生出來說只是暫時的血壓波動。

他才靠著墻。

緩緩滑坐在地上,雙手插進頭發(fā)里,發(fā)出壓抑的嗚咽聲。

在商場上。

他殺伐果斷,心黑陰毒,不擇手段,從未有過一絲猶豫。

可面對感情。

他卻又優(yōu)柔寡斷,兒女情長。

面對生死未卜的湯喬允,他所有的堅強都轟然崩塌,只剩下無盡的恐懼和悔恨。

“喬允,你醒醒,求你了。”他對著門,聲音帶著哀求,“我還沒告訴你,夏夏畫了我們一家三口的畫,還沒帶你去看我們的新家,還沒……還沒愛夠你?!?/p>

“你忍心扔下我和孩子們不管嗎?”

……

ICU里。

湯喬允整整昏迷了四天。

第四天。

她混沌黑暗的意識里。

似乎裂開一道縫隙。

一道微光在黑暗中亮起。

她的耳邊似乎也有聲音在呼喚。

“允兒…允兒…等結(jié)婚以后,我們就去國外?!?/p>

“呵呵呵,真的有寶寶了嗎?”

“恭喜恭喜,新婚快樂?!?/p>

“新郎來了,新郎來接親了。”

“轟隆隆咔嚓--”

“汀州,顧汀州,你回來--”

“喬允,今晚是我們的新婚夜,你不是很想要一個中式婚禮嗎?怎么樣?滿意嗎?”

“你是屬于我的,任何人都休想把你從我身邊搶走,顧汀州他非要自尋死路,我只能成全他……”

“他不死,死的就會是我!你心里從來只牽掛顧汀州,你可有想過我已經(jīng)被他逼入絕境?我再不反擊,死的那個人就會是我!與其我死,不如他死!寧我負天下人,天下任莫要負我------”

各種復(fù)雜的聲音,夾雜著尖銳憤怒的爆呵聲。

讓她的大腦不堪重負。

“呃啊--”湯喬允驚呼一聲,猛地從噩夢中驚醒。

她昏昏沉沉的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醫(yī)生拿著手電筒,正在照射她的眼睛。

“嘶呃……好痛……我的頭好痛!”

“宮太太,你終于蘇醒了。千萬不要動,你正在接受治療?!?/p>

湯喬允頭痛欲裂,空白的大腦瞬間接受亂七八糟的消息,幾乎沒辦法處理過來。

“呃呃…頭好痛……我好痛。”

醫(yī)生調(diào)整好鎮(zhèn)痛泵的劑量,又用棉簽輕輕擦拭湯喬允干裂的嘴唇:“宮太太,現(xiàn)在試著深呼吸,我們要檢查你的肢體反應(yīng)?!?/p>

湯喬允順著醫(yī)生的指引,緩緩吸氣,胸口起伏逐漸平穩(wěn)。

頭部的劇痛褪去大半。

混沌的意識像被晨霧吹散,慢慢清晰起來。

她緩緩轉(zhuǎn)動眼珠,看清了圍在床邊的醫(yī)生護士。

最終。

她的視線定格在守在最外側(cè)的宮北琛身上。

他眼眶通紅,胡子拉碴。

盡管各種玻璃門,依然能看到他西裝上的血漬和焦灼。

此刻…

他趴在玻璃門上,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轟!

湯喬允倒抽一口冷氣,渾身仿佛墜入冰窟。

一層又一層的寒意將她包裹。

她想起來了!

她想起所有的事了!

這三年發(fā)生的事,她通通都想起來了。

整整三年。

她都和這個傷害她丈夫的惡魔生活在一起。同床共枕,形影不離。

盡管…

他這三年對她很好很好,對女兒也很好很好。

可是…

一想起他從前的所作所為。

一想起是他害死了顧汀州,害死了傅雷。

她的心中就只剩下仇恨。

“呃…嘶嘶…”

“宮太太,抬手試試?”醫(yī)生輕拍她的胳膊。

“我的頭好痛,嘶…”

醫(yī)生俯身檢查瞳孔,指尖輕觸她的眼瞼:“瞳孔對光反射正常,再試試握我的手?!?/p>

湯喬允緩緩抬臂,指尖搭上醫(yī)生的掌心,力道微弱卻平穩(wěn)。

掌心的冷汗卻暴露了她的緊繃。

恨意如藤蔓纏繞心臟,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隱忍的刺痛。

很好。

感謝上蒼,讓她又清醒了過來。

這次…

她要親手將惡魔推進地獄。

她要為她的丈夫報仇雪恨,他理應(yīng)受到懲罰。

“術(shù)后顱內(nèi)水腫正在消退,繼續(xù)維持當前用藥?!贬t(yī)生起身記錄病歷,對護士吩咐,“每小時監(jiān)測一次生命體征,有異常立刻通知我。”

“好的?!?/p>

病房里器械聲漸輕。

湯喬允側(cè)過臉,目光看似茫然地落在玻璃上,精準捕捉到宮北琛的身影。

他依舊趴在那里,眼底的紅血絲像蛛網(wǎng)蔓延,西裝上的血漬在晨光里泛著暗沉的光。

她緩緩收回視線。

喉間涌上腥甜,卻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能動怒,不能暴露,她要像從前那樣,做個依賴他的“傻子”,才能在他眼皮底下,藏好復(fù)仇的刀刃。

第七天。

湯喬允出了ICU,轉(zhuǎn)入了普通病房。

“喬允,你終于醒了,謝天謝地,你終于醒過來了……”宮北琛一路跟著小推車,神情恍惚又凄愴的將她送進病房。

“宮總,宮太太目前情況還算比較穩(wěn)定。后續(xù)只有沒有并發(fā)癥,基本就可以痊愈?!?/p>

“而且,這次因禍得福,宮太太大腦里的瘀血被吸收了?!?/p>

宮北琛聽了,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他的手微微顫抖著撫上湯喬允的額頭,紗布的粗糙觸感隔著掌心傳來,讓他眼底的紅血絲又深了幾分。

“瘀血吸收了…醫(yī)生說的是真的嗎?”他喉結(jié)滾動,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喑啞,既像在問醫(yī)生,又像在自我確認。

主治醫(yī)生點頭,遞過最新的腦部CT報告:“宮總您看,之前壓迫神經(jīng)的瘀血團已經(jīng)完全消散。”

“后續(xù)只要配合康復(fù)訓(xùn)練,宮太太的認知功能大概率能恢復(fù)正常?!?/p>

“恢復(fù)正?!睂m北琛重復(fù)著這四個字,目光死死黏在湯喬允臉上,復(fù)雜的情緒在眼底翻涌。

期待與恐懼像兩股洪流激烈碰撞。

他期待她能變回從前那個聰慧靈動的模樣,卻又恐懼她恢復(fù)記憶后,會記起顧汀州的死,記起他當年的所作所為。

記起這三年來所有的欺騙與偽裝。

他接過CT報告。

指尖劃過膠片上模糊的陰影,忽然轉(zhuǎn)身對醫(yī)生和護士說:“你們先出去,我想和喬允單獨待一會兒?!?/p>

“好的,宮總。”

病房門輕輕關(guān)上,隔絕了外界的聲響,只剩下儀器規(guī)律的“滴滴”聲。

宮北琛拉過椅子坐在病床邊,雙手握住湯喬允的手。

她的指尖微涼,掌心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汗。

“喬允!”他輕聲開口,聲音放得極柔,像在哄一個幼稚的孩子,“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湯喬允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她緩緩抬眼看向他,眼神依舊是一片茫然,像蒙著一層厚厚的霧,看不清任何情緒。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宮北琛的心沉了沉,指尖摩挲著她的手背,開始試探著提起那些被他刻意塵封的過往:“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你穿著一條白色的裙子,坐在餐廳的角落。”

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

試圖捕捉一絲一毫的波動。

那是他與她的初遇,也是他們故事的開端。

然而。

湯喬允的眼神依舊空洞,沒有任何變化,仿佛他說的是別人的故事,與她毫無關(guān)系。

“那…你還記得夏夏嗎?”

湯喬允的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指尖猛地攥緊,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感。

但她面上依舊毫無波瀾,只是那雙茫然的眼睛眨了眨,一滴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滑落,順著臉頰砸在他的手背上,滾燙得驚人。

宮北琛的心瞬間揪緊,以為她記起了什么,連忙追問:“喬允?你是不是記起來了?別哭,有我在,不管記起什么,我都會陪著你。”

湯喬允依然沒有什么反應(yīng)。

只是…

心中已經(jīng)翻江倒海,肝腸寸斷。

夏夏得了白血病。

現(xiàn)在也在醫(yī)院接受治療。

一想到這個…

她的心就疼得無法呼吸。

“嘶呃!”湯喬允忍不住蹙眉,心疼,頭更疼。

宮北琛見狀,慌忙安撫她,“好了,放松一點,不要想太多?!?/p>

“你才剛剛蘇醒過來,一定要放松神經(jīng),讓自己保持平靜。等身體養(yǎng)好了,再想其他??!”

他的嗓音沙啞而沉郁,仍然溫柔深情。

只是,他的心里,已經(jīng)在不斷下墜。

他知道…

她已經(jīng)恢復(fù)了記憶!

盡管她一句話都沒說。

面對他時,反應(yīng)也極其平靜!

可是!

她的眼神不一樣了。

不在茫然呆滯,不再充滿依賴。

“……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夏夏?!?/p>

宮北琛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緩緩松開湯喬允的手,指尖在她掌心留下最后一絲溫熱,起身時后背挺得筆直,卻難掩腳步的滯澀。

病房門關(guān)上的瞬間。

湯喬允臉上的平靜瞬間崩塌,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砸在潔白的被單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她死死咬住嘴唇,壓抑著喉嚨里的嗚咽,直到嘗到淡淡的血腥味。

想起夏夏。

她就心如刀割!

這是她和顧汀州的孩子。是她此刻唯一的軟肋,也是她必須撐下去的理由。

她緩緩抬手,撫上自己的額頭,紗布下的傷口似乎還在隱隱作痛,可遠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

宮北琛剛才的眼神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里面有懷疑,有恐懼,還有一絲她讀不懂的掙扎。他已經(jīng)察覺到了,察覺到她不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傻子”。

不行,不能這么快暴露。

她深吸一口氣,用手背狠狠擦去眼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的復(fù)仇計劃也還沒來得及部署,現(xiàn)在撕破臉,只會讓她們母女陷入絕境。

她重新躺好,閉上眼睛,調(diào)整著呼吸,再次睜開時,眼底的情緒已經(jīng)被深深掩埋,只剩下一片恰到好處的茫然。

……

沒過多久。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宮北琛推著一個小小的病床走了進來。

夏夏躺在上面,臉色蒼白,小臉上帶著病后的疲憊。

看到湯喬允的瞬間,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虛弱地喊了一聲:“媽咪,你怎么了?!”

湯喬允下意識想起身,“…夏夏!”

宮北琛慌忙上前,溫柔的將她按回原位,“你躺好,別亂動?!?/p>

“夏夏一直朝著要見你,所以,我只好帶她過來。”

“……”湯喬允重新躺回原位,雙眸一眨不眨的看著女兒。

整整三年…

她從來沒有認真看過女兒長什么樣子。

現(xiàn)在,都要好好看看她和汀州的女兒。

“媽咪,爹地說你生病了。夏夏也生病,夏夏和媽咪一起加油?!睂m夏繃住粉嘟嘟的小臉,小嘴叭叭的像個小大人兒。

湯喬允心里又疼又軟,情不自禁伸手撫摸女兒的臉龐。

女兒的眉眼長的真像她爸爸。

嘴巴更是一模一樣。

就連說話時的神態(tài),都很顧汀州出奇的一致。

“媽咪,我現(xiàn)在很勇敢哦,我可以打針呢,我今天打針都沒哭噢!媽咪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勇敢?我們give me five。一起加油加油。”

說完。

小家伙伸出奶呼呼的小手,要和媽咪擊掌。

湯喬允心腔一梗,伸出手和女兒擊了個掌,“Give me five?!?/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