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余害你的人朕已經殺了,你別怕,快醒來吧?!?/p>
可床上的人還是沒睜眼。
這已經是沈康去的第三日了。
按照沈康的說法,靈芝也只能吊住桑余微弱的心脈,卻沒辦法讓她醒來。
這幾日祁蘅就這么守著桑余,看著她身上的傷口,某一刻他竟然有些想不起來桑余身上沒傷的時候是什么樣子。
上一次,桑余躺在她面前這么安靜的睡著,還是那次中毒。
他偷偷的,親了她。
可是這一次,不知道什么變了,祁蘅卻怎么也不敢……觸碰她。
趙德全在屏風外恭敬道:“陛下,貴妃娘娘求見?!?/p>
祁蘅正握著桑余的手,指尖輕輕摩挲著她腕間的傷痕,聞言眉頭一皺:\"她怎么來了?朕說了,這幾日不見任何人。\"
趙德全卻未立即退下,反而又上前半步,低聲道:\"陛下,老奴瞧著貴妃娘娘面色實在不好,走路都打著晃兒,恐怕今日一定要見到陛下......\"
祁蘅聞言,目光瞥向殿門方向,“她身子不是已經快好了,怎么會這樣?”
祁蘅的手指在桑余的錦被上無意識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
他盯著桑余蒼白的面容,半晌才冷聲道:\"罷了,讓她進來。\"
趙德全躬身退下,不多時,殿門被輕輕推開。
陸晚寧一襲素色宮裝,臉色蒼白的幾乎透明。
她手中提著一碗熱騰騰的湯藥,裊裊熱氣在殿內氤氳開來。
她盈盈下拜:“臣妾參見陛下?!?/p>
祁蘅面色稍緩,緊繃了幾日的神經在看到陸晚寧的一瞬終于有了松懈。
桑余中毒一事,陸晚寧總歸是無辜的,這般想著,祁蘅語氣不自覺地軟了幾分:\"晚寧,你臉色怎么越發(fā)不好了?\"
陸晚寧緩步上前,身形纖瘦輕薄,搖了搖頭:“不礙事的?!?/p>
待她走近,祁蘅才驚覺她額間竟沁著細密的冷汗,眼下還泛著不自然的青灰。
\"你這是怎么了?\"他皺眉,下意識伸手去探她的額頭。
陸晚寧卻側身避開,將藥碗遞到他面前:\"陛下,這是臣妾特意為桑姐姐求來的藥……\"
話未說完,她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身形微晃,右手卻始終抬不起來。
祁蘅察覺了什么,一把扣住陸晚寧的手腕。
寬大的袖口掀開,露出她纖細的手腕——上面赫然纏著染血的紗布。
祁蘅的聲音陡然沉了下來:\"晚寧,這是怎么回事?\"
陸晚寧慌忙抽回手,勉強笑道:\"不過是……不小心劃傷了……\"
一旁的青黛突然跪下,帶著哭腔道:\"陛下,是因為娘娘聽說民間有種以血為引的法子能解毒續(xù)命,今早便劃破手腕取血想要救桑娘娘……奴婢怎么勸都勸不住……\"
祁蘅心頭猛地一顫,伸手解開了紗布,只見她雪白的腕間橫著一道猙獰的傷口,皮肉外翻,還在滲著血珠。
\"你...\"他的聲音哽住了,“晚寧,你這又是何苦?”
陸晚寧虛弱地笑了笑:\"臣妾的血若能救桑姐姐,也值得的。\"
祁蘅看了一眼那碗藥,再看看她慘白如紙的面龐,心中驀地疼痛。
他的晚寧又傻又心善,若真是有用,這世上怎么會有那么多亡命之人。
祁蘅指節(jié)發(fā)白,目光落在桑余臉上,聲音低沉:“是朕,若不是朕……”
“不怪陛下的,是桑姐姐命苦,若不是她執(zhí)意讓陛下心憂,陛下也不會出此下策,才叫奸人鉆了空子?!?/p>
祁蘅一頓,抬眼看向陸晚寧:“晚寧真是這么覺得?”
“是?!?/p>
這么多日,祁蘅心中始終被愧疚折磨,他也知道是自己害桑余到了如今的地步,心底始終就像一塊巨石一般。
陸晚寧這一番話卻讓他頓時卸下了愧疚,連日來壓在心頭的巨石,終于被撬開了一道縫隙。
“你說得對,這陰差陽錯,并非都是一個人的原因,也是她……不懂進退?!?/p>
“陛下日日守著桑姐姐,若是太過傷了心神,豈不是舉國大事,還是要保重龍體?!?/p>
祁蘅回首,握住了陸晚寧的手,替她將紗布重新纏好,說道:“晚寧的格局一向大,不像桑余只會考慮情情愛愛,若她也為朕這么想,我也不會……罷了,多說無益。”
陸晚寧虛弱地笑了笑:\"桑姐姐的出身畢竟擺在那里,心胸不大也是情有可原,臣妾理解的……\"
話音未落,陸晚寧忽然身子一晃,整個人向前栽去。
祁蘅眼疾手快地接住她,聲音慌亂:“晚寧?”
“陛下,臣妾……臣妾只是有些困?!标懲韺幰桓辈幌胱屍钷繐牡哪?,身子卻癱軟在他懷里。
祁蘅抱緊了她:“朕知道了,晚寧不用怕,睡一覺就好?!?/p>
祁蘅抱著昏迷的陸晚寧走向殿外,再連一個眼神都沒留給床榻上的桑余。
他寬大的龍袍袖擺掃過桑余垂落的手腕,帶起一陣微風。
就在他轉身的剎那,桑余的指尖突然輕輕顫動了一下。
她的睫毛也跟著輕輕顫抖,似乎正拼盡全力想要睜開沉重的眼皮。
可殿內空無一人。
趙德全跟著祁蘅去傳太醫(yī),宮女們都去照料陸貴妃。
沒有人看見桑余蒼白的唇瓣微微開合,似乎想說什么。
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沒入枕畔。
陸晚寧那一夜就睡在了祁蘅的寢宮,盡管祁蘅后半夜還是去了桑余那里,可陸晚寧依舊覺得自己贏了。
瞧瞧啊桑余,你快死了,都還不如我暈一下來的讓他心疼。
青黛眼睛泛紅,小心翼翼的替陸晚寧上藥。
“娘娘為了一個賤婢,這又是何苦呢?”
“一道傷疤而已,只要能讓陛下放下先前與我的隔閡,做什么我都愿意。”
“那看來,桑余是真的醒不來了?!?/p>
“我倒覺得此事還未有定局,那個沈康是有幾分本事的。本宮絕不能讓他將藥帶回來,否則我們做的這一切都要前功盡棄。”
“娘娘的意思是?”
陸晚寧欣賞著自己手腕的傷疤,像一道細細的紅色絲線,疤痕也美的刺眼。
“陛下已早就經動了除掉沈康的心思,我們只需要,添把火就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