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姑娘就這么抱著點心盒子坐在秋千上,兩雙白玉錦鞋一晃一晃的。
桑余吃著桂花糕,覺得味道還是與京城的不一樣,但她一定是吃過,所以當(dāng)初當(dāng)初才會無師自通的做給祁蘅吃。
也不知道,祁蘅這時候怎么樣了。
“阿余是在想我嗎?”
二人聞言一怔,回過頭去。
祁蘅就在身后。
沈月微微睜大眼睛,看了眼祁蘅,又看了一眼桑余,默默在心底點了點頭。
看來爹爹說的沒錯,桑余和這位公子之間,的確……
沈月挑了挑眉,跳下秋千,將手中的點心盒子輕輕放在石桌上,笑道:“阿星,我想起還有幅繡品沒做完,先回去了,你們二人多聊聊!”
說完便提著裙擺快步離去,臨走時還沖桑余眨了眨眼。
桑余微微一怔,立即反應(yīng)過來,忙低頭啃了好幾口點心。
秋千輕輕搖晃,院里只剩下他們二人。
桑余重新坐回秋千上,祁蘅看著她小口小口吃著桂花糕的模樣,眼底泛起溫柔的笑意。
他示意桑余轉(zhuǎn)過身去。
桑余順從地轉(zhuǎn)身,祁蘅輕輕地推動了秋千。
“母親……都同你說什么了?”
祁蘅的手穩(wěn)穩(wěn)地推著秋千,聲音平靜:“我告訴了她,你我的身份?!?/p>
桑余身子一僵,腳尖不自覺地抵住了地面:“你……都說了?”她轉(zhuǎn)過頭,眼中滿是擔(dān)憂,“可這樣會不會給殿下帶來麻煩?”
祁蘅看了眼一片青藍天空,笑了笑,認真的說:“我還告訴她,我要娶你,做我的皇子妃。”
桑余的面色瞬間凝固。
秋千徹底停了下來。
她猛地站起身,回頭看向祁蘅。
桑余的嘴唇都在顫抖:“殿下,你說什么?”
祁蘅看她這么意外,心不由自主的緊縮起來。
他繞到她面前,扶著她坐下,緩緩蹲下身,仰頭望著她:“我說,我要娶你做皇子妃。她聽完,便什么意見都沒有了?!?/p>
桑余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
她低下頭,眉頭緊蹙:“殿下不該為了安撫我母親,就說出這樣的話。”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她會當(dāng)真的……”
若是祁蘅有朝一日又回到從前的模樣,去找陸晚寧可,以后,別人還怎么看自己?
祁蘅的笑意一點點消失,變得有些心疼。
他雙手捧起桑余的臉,讓她看自己:“阿余,我不是權(quán)宜之計,更不是一時興起。”
祁蘅抬手,拇指輕輕撫過她泛紅的眼角,“而且,你愿意嫁給我的,對么?”
桑余怔怔地望著祁蘅,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
這已經(jīng)不是她愿不愿意的事了。
而是皇子娶宮女……這簡直太過荒謬,前朝乃至現(xiàn)在,都從沒有過。
她是曾偷偷幻想過能有個名分伴他一生,卻從未敢奢望過會是……正妃之位。
祁蘅看出她眼中的惶惑,輕輕捧起她的臉:“阿余,別怕?!?/p>
他眨著眼睛,想哄著她笑一笑,又說:“若你……不在意將來我只是個閑散王爺,不能給你滔天權(quán)勢,我們就討一塊小小的封地,過你想要的日子……”
祁蘅聲音仿佛隔了一層紗,到最后就什么都聽不見了。
她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唇,眉頭一皺,眼淚忽然落了下來。
“怎么了?”祁蘅慌忙停下,指腹拭去她臉上的淚珠,卻越擦越多,“是我說錯什么了?”
桑余搖頭,淚水卻落得更急。
她一把抱住祁蘅,將頭埋進他的懷里,嗚咽起來:“殿下,我……我不明白……”
祁蘅一愣。
他輕輕地拍了怕桑余的后背。
“你以后都會明白的,阿余我一直在?!?/p>
桑余吸著鼻子從祁蘅地懷中抬起頭,聲音還帶著抽噎:“殿下,你是不是被下蠱了?還是那日去面圣時,吃壞了什么東西?”
祁蘅哭笑不得,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
“傻阿余,御膳房地東西若能吃壞,那豈不是整個皇宮這會兒都成了瘋院?”
桑余抿著唇,一雙眼通紅,可又忍著不讓自己再哭,看上去可憐極了,“我怕殿下哪天突然清醒,會后悔的……”
“不會?!逼钷靠粗?,不想聽她說那些戳疼他心的話,于是一把將她攬進了懷里,決絕的告訴她:“阿余,我永遠不會后悔娶你,我也永遠不會不要你,等成了婚,就沒人能分開我們了。”
到那時,他就可以永遠護著她,光明正大的守著她,給她一份安心,永遠,永遠都不會分開。
閣樓,雕花窗欞后,李識衍的指節(jié)逐漸收緊,直到泛白。
他望著庭院里相擁的二人,看著她那么親密的靠在那個人懷里,又看著祁蘅那樣一副情深不壽的模樣,頓時覺得可笑又諷刺,可他一點也笑不出來。
——
因為沈母的再三挽留,桑余實在不好一再拒絕,便答應(yīng)在留沈府小住一些時日。
祁蘅不在,江南人生地不熟的,桑余前幾日還覺得有些不自在,可母親實在待她極好,連她多看兩眼的菜都會記在心上,桑余終于開始一點點的接受這個家的好,與母親也越發(fā)親近
用完晚膳,桑余一個人在院子里走來走去。
方才母親給她夾的菜太多了,她又不好拒絕全都吃了,這會兒實在是有些撐,便想消消食。
百無聊賴之際,身后突然傳來枯葉碎裂的聲響。
她步子頓住,回首,正對上李識衍的眼。
“……李公子?”
他這時候怎么來了?
李識衍身形微僵。
李識衍整個人仿佛被釘在了原地,一時之間,連喘息都有些艱難。
他自嘲地笑了笑,明明心里疼地跟被刀子扎一樣,可他還是舍不得怨桑余半分。
“從前你總喚我識衍哥哥,如今卻連名姓都要生疏了么?”
桑余看他垂下眼,從母親那里知道了李識衍有多在乎以前的自己,內(nèi)心終究不忍,輕聲道:“對不起啊……或許等我想起來了,就知道該怎么喚你了。”
李識衍閉上眼,喉結(jié)劇烈滾動了一下。
他將手死死攥著,才強迫自己沒有因此失控。
再睜眼時,他的嘴角又勉強牽起一個弧度:“沒關(guān)系的。阿星若是實在想不起來,我可以一點一點告訴你啊?!?/p>
他緩緩向前邁了一步,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觸到桑余的裙角。
桑余卻無聲地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