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桑余近來總覺得困倦,胃口也刁鉆得很。
祁蘅端著新熬的魚湯進(jìn)屋,正瞧見她伏在案幾上,對著滿桌的蜜餞果子挑挑揀揀,最后只捏了顆酸梅含在嘴里,眉頭這才舒展開。
“阿余,”祁蘅放下湯碗,指尖沾了她唇邊一點(diǎn)梅子粉,“你最近……怎么專挑酸的吃?”
桑余舔了舔唇角,沒覺得哪里不對:“酸的開胃?!?/p>
祁蘅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窗外。
那棵她去年親手栽的梅子樹,如今果子還沒熟透,就已經(jīng)被她摘了大半了。
他琢磨了一下就登時明白了。
(二)
李識衍最近閑得很,不僅回了江南,還老往祁蘅的府里鉆,美其名曰:探訪故友。
那日,正遇上桑余在院子里發(fā)脾氣。
“這也不讓吃,那也不讓碰!”她氣鼓鼓地踢了腳石凳,又疼得“嘶”了一聲,“我都快被養(yǎng)成道姑了!這大熱的天,連口冰荔枝都不給!”
李識衍頓了頓,然后默默把帶來的酒釀丸子藏到了身后。
他遲疑道:“你有孕了?”
桑余說:“是?!鳖D了頓,她又說:“說來也怪,還是祁蘅先發(fā)現(xiàn)的?!?/p>
李識衍的目光沉了沉,然后轉(zhuǎn)身就走了,
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了。
只是手里多了一小袋冰鎮(zhèn)荔枝。
“吃?!?/p>
桑余微微錯愕地看著李識衍,他好像憋著股氣,又說:“哪里有那么多講究,就他的孩子寶貴,卻委屈著你,幾口冰荔枝算不得什么?!?/p>
桑余眼睛亮了亮。
她一把接過,大快朵頤起來。
“就是說嘛,我娘當(dāng)初懷我時候,連果酒都在喝……”
話音未落,祁蘅陰沉著臉從廊下轉(zhuǎn)出,手里還端著碗安胎藥。
三人在滿院蟬鳴中僵持……
但是自那日之后,桑余還不死心,只有李識衍夠膽給她偷偷帶吃的。
夜里,祁蘅在書房忙事,桑余趴在窗邊唉聲嘆氣。
忽見李識衍裝模作樣的在墻角勾了勾手指,她瞬間心領(lǐng)神會,四下張望一番后小步跑了過去,篤定這次不會讓祁蘅發(fā)現(xiàn)。
李識衍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都你想吃的,這次可藏好了!”
桑余挑眉,低聲道:“放心!”
她剛咬一口,就聽屋頂上季遠(yuǎn)安大喊:“王爺!李大人又跑來和你的王妃私相授受!”
祁蘅的聲音從書房傳來:“讓他授?!鳖D了頓,“反正最后都是本王的?!?/p>
桑余石化。
李識衍咬了咬牙,趕緊又扯了一下桑余的袖子,讓她多吃一口。
(三)
臨產(chǎn)那日,祁蘅在產(chǎn)房外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李識衍第一個看不過去,一把按?。骸巴鯛?,您再轉(zhuǎn)下去,地磚都要磨穿了?!?/p>
祁蘅這才反應(yīng)過來,打量了一番李識衍,反問:“話說,我的王妃生孩子,你在這守著做什么?”
李識衍說:“京中一片順?biāo)?,阿星又是我在乎的妹妹,我憑什么不能守著?”
祁蘅:“你這個人還真是……厚顏無恥???”
忽聽里頭傳來桑余中氣十足的喊聲:“你們兩個就非得在這個時候——”
話音戛然而止,緊接著是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
桑余從來沒敢跟祁蘅說過重話,甚至很少喊他名字。
這一聲斥責(zé),竟硬生生讓她生出許多力氣,就這么生了出來。
穩(wěn)婆喜氣洋洋地抱著襁褓出來:“恭喜王爺,是個小世子!”
祁蘅卻徑直繞過她沖進(jìn)內(nèi)室。
桑余額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上,看了一眼身旁穩(wěn)婆懷里那個皺巴巴的小團(tuán)子,得意地挑眉:“你瞧,我生的!”
祁蘅心疼的不行,皺著眉,一把推開了那團(tuán)子,抱住了桑余。
“苦了我的阿余,以后你想吃什么都可以了!”
桑余還沒來得及高興,一旁被冷落的小團(tuán)子突然吐了個泡泡,“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震天響。
(四)
滿月宴上,眾人圍著玉雪可愛的小世子逗弄。
“鼻子和嘴像王爺,眉眼像我妹妹?!?/p>
沈月笑著遞過撥浪鼓,逗弄著小家伙。
祁蘅說:“眼睛像阿余好,阿余眼睛最好看了?!?/p>
一旁李識衍也幽幽飄過,說道:“是啊,嘴像王爺,刻薄又不饒人?!?/p>
祁蘅的臉頓時冷的像冰塊。
一眾人也默默閉了嘴,不敢說一句話。
但小世子亮晶晶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咯咯”笑起來,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你們看!”沈月驚喜地指著孩子,“小世子這是聽懂了?”
李識衍湊近細(xì)看,冷不防被小娃娃一把揪住了頭發(fā),狠狠拽了一把,生生扯掉了一根。
“……”李識衍一把把自己的頭發(fā)救了回來,退避三舍,“這算報仇?”
祁蘅慢條斯理地掰開兒子的手指:“不,這是家學(xué)淵源?!?/p>
(五)
桑余倚在祁蘅肩頭昏昏欲睡,忽然感覺衣袖被拽了拽。
低頭一看,小團(tuán)子正攥著她的手指往嘴里塞,還沒長牙的牙齦硌得她發(fā)癢。
“別學(xué)你爹,”她輕輕戳了戳兒子的臉蛋,“動不動就咬人?!?/p>
祁蘅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從身后一把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窩,低聲耳語:“說的好像你不喜歡撓人?!?/p>
他又想起來什么,又說:“前幾日季遠(yuǎn)安還問我,脖子上是什么,你猜……”
桑余耳尖“騰”地?zé)饋?,反手用手肘頂他:“你荒唐!?/p>
祁蘅悶哼一聲,卻將她摟得更緊,薄唇貼著她泛紅的耳廓:“我喜歡你撓我?!?/p>
手不老實(shí)的探過去,捏了捏桑余腰間的軟肉,他說“撓得越重,我越……”
話未說完,桑余一個肘擊直沖他胸口。
祁蘅猛的一痛,捂著胸口退了好幾步。
“阿余你下這么重手?。俊?/p>
桑余挑眉:“你不是我越重,你越喜歡么?”
小團(tuán)子有些看不懂,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著爹娘。
“別看了,”桑余捂住兒子的眼睛,“你爹不要臉?!?/p>
窗外,奉命來送文書的季遠(yuǎn)安蹲在墻根,默默把文書塞給路過的婢女。
“告訴殿下,我突發(fā)惡疾,告假三日?!?/p>
他不是故意問的,是真不知道祁蘅脖子上的傷從哪里來的?。?/p>
難為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