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磊看了看山溝里破敗的一棟棟茅草房，再看看老馬頭兒，還有他身后村民，居然沒一個人的衣服上是沒有補丁的。

    雖說2001年，沒有后世那么富裕，可是，你這全村兒連一棟瓦房都沒有，都窮成啥樣兒了？

    說實話，后世都說東北沒落，東北沒落，但是農(nóng)村和西北、西南的貧困山區(qū)其實不是一回事兒。

    人口流失是人口流失，但是問題大多出在城鎮(zhèn)，農(nóng)村可一點都不窮，起碼和赤貧是搭不上邊兒的。

    尤其是尚北這種有農(nóng)業(yè)優(yōu)勢的地區(qū)，農(nóng)民比城里人掙得多得多。

    但是，黑石堡可能真的是個例外。

    這地方，齊磊還是知道一點的，那是真的窮。

    頭幾年，齊磊和齊海庭過來，油都吃不上，清一色的鹽水煮菜葉子。要不怎么唐小奕和吳小賤不愿意來呢，這兩貨都有心理陰影了。

    反正在這呆一個月，就周小晗、江瑤這種貨色，不面黃肌瘦的就不錯了，弄不好都能干出營養(yǎng)不良來，和白胖白胖的，是絕對不搭邊兒的。

    與廖凡義對視一眼，從廖大教授眼里也看出一點不信來。

    而老馬頭兒一看兩人在那對眼兒，登時撇嘴，“你瞅瞅，咋地？還不信是咋地？”

    “那都是城里的貴客，俺們還能怠慢了？不信俺帶齊總瞅瞅去！”

    說著話，前面引路，領(lǐng)著眾人進了村兒。

    來到村子最里面，最新的一棟土坯房院外，齊磊和廖凡義往里一看。

    好家伙兒，周小晗、江瑤、馬晨宇這幾個貨，正在院子里圍著個火堆，在那兒燒松塔子呢！

    山里人吃松子和城里人是不一樣的，城里的松子都是炒熟的，還非得是開口的。

    這邊是從樹上打下來的塔子直接儲存，想吃的時候，往火堆里一扔，燒一燒扒著吃。

    此時，周小晗舔著小嘴唇兒，把塔子從火堆里熟練地扒拉出來，挑到石頭上，砸?guī)紫拢勺觾壕捅某鰜砹?，和江瑤圍著石頭就開始吃。

    那邊，馬晨宇從菜園子出來，嘴里叼著剛摘的黃瓜，抬眼就看見柵欄外的齊磊和廖凡義了。

    沒有熱淚盈眶的激動，也沒有受苦受難、終得解脫的感慨，只一句，“來了啊！”

    輕飄飄地打了個招呼，然后沒事兒人一樣，給周小晗和江瑤一人掰了半根黃瓜。

    周小晗和江瑤也終于看到齊磊和廖凡義了，嘿嘿一笑，“來了?。　?br />
    周小晗的小白牙上還沾著塊焦黑的松子皮兒。

    “……”

    “……”

    “……”

    門口幾個人，除了老馬頭兒，全傻眼了。

    真白胖白胖的！

    周大古典美女頗具唐代遺風，那張小臉兒啊，都要圓了，真的胖了一圈兒。

    齊磊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是…咋整的啊？破相了都。

    周小晗她本來就有點易胖體質(zhì)的說法，之前在學(xué)校都控制著，天天嚷嚷減肥。結(jié)果到了這兒，壓力一輕，大伙兒在一起再鬧哄著，徹底放飛自我了。

    “周小慫！你毀容了?。　?br />
    齊磊推門進院兒，有些可惜了，北廣大?；ň瓦@么毀了？

    對此，周小晗沒當回事兒，“沒事兒，能減回來！”

    齊磊則是看向老馬頭兒，心說，日子這么好過了嗎？隱隱覺得有點不太對。

    ……

    ——————

    等和雛鷹班的都打了個照面兒，確定養(yǎng)的有點肥啊！

    看向笑呵呵前后伺候著的老馬頭兒，齊磊總感覺哪不太對。

    趁著廖凡義和雛鷹班的眾人圍坐，干脆拉著老馬頭兒到村里去轉(zhuǎn)一圈兒。

    而齊磊和村里的人這邊剛走，傻龍也就放得開了。

    湊到周小晗身邊，“什么情況？沒吃苦？”

    周小晗啃著松子兒，嘴角掛著灰漬，聽罷反問，“吃什么苦？這邊可好啦！”

    這話讓傻龍都有點呲牙，“怎么個好法？”

    周小晗茫然，“反正就挺好的呀！”

    “我們本以為來了也要吃苦的，可是到了一看，其實和城里沒啥區(qū)別！”

    “雞魚肉蛋什么都不少的?！睋P了揚松子兒，嘿嘿的傻笑，“還有山里的好吃的，還不用寫論文?！?br />
    好吧，能不胖嗎？

    到了黑石堡，雛鷹班過的就是神仙日子，頓頓有肉，餐餐有雞魚。

    大山里好東西又不少，老馬頭兒專門派了兩個堡子里的孩牙子陪，見天就琢磨著給雛鷹班這幫人弄好吃的。

    核桃、松子兒，榛子，圓棗子這個那個的，反正就沒斷過。

    一天天哪也不用去，啥也不用干的，不胖才怪。

    廖凡義和張顯龍他們聽的，這才知道，原來是自己想錯了。

    這里交通雖然不方便，可是并不貧瘠，日子倒有點世外桃園的感覺了。

    而廖凡義又想起齊磊說的那個傳奇，問道，“那個老馬頭兒，人怎么樣？”

    周小晗想了想，“馬爺爺??？挺好的呀！”

    “就是有點……”周小晗尷尬的抽抽著鼻子，“有點太熱情了?！?br />
    好吧，確實有點太熱情了，熱情的讓他們都有點不適應(yīng)。

    年輕人只能看老頭兒自打他們來，忙前忙后的伺候得好好的，所以用了“太熱情”這個詞。

    但是，聽到廖凡義耳朵里，卻又是另一番計較。

    怎么說呢？

    廖凡義屬于把自己陷入到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心理落差之中。

    當?shù)谝谎劭吹侥茄卤谏系钠孥E，廖凡義震撼的差點哭出來，又聽齊磊說老馬頭兒砸了十多年，廖凡義已經(jīng)自行腦補出了一個高大偉岸的形象。

    出去一個媒體人的敏銳嗅覺，他知道，這要是報道出去，別說是新聞，拍個記錄片都不為過。

    更不要說，齊磊說這老頭兒是個傳奇的時候，廖凡義的期待已經(jīng)拉高到了極致。

    可是，接下來的一幕幕，落差實在太大了。

    他能接受一個普通人市儈，甚至趨炎附勢，這沒什么的。

    可是，這么高大的一個形象，卻點頭哈腰的，一口一個大老板，眼神里透著有所圖，著實讓人接受不了。

    周小晗所謂的熱情，在廖凡義這里也就變成了“有所圖”的公關(guān)手段罷了。

    而且，是很拙劣的那種。

    那么問題來了？老馬頭兒有所圖嗎？真的嗎？

    有！

    真的市儈！

    而且，確實手段有點拙劣。

    ……

    另一邊，齊磊和老馬頭兒在村里的斜路上走著，黑石堡本來就是以村前的黑石砬子得的名兒，村子也是建在山坡上的，所以村里基本沒有平路。

    老馬頭兒還是那副有點諂媚的模樣，“齊大老……”

    “停！”沒有外人，齊磊也放得開了，“爺，您這是咋回事兒？沒完了呢？”

    老馬頭兒對齊磊來說，都不能算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長輩。

    這么說吧，以前陪齊海庭來黑石堡，小哥仨見面都得磕頭的那種。

    這老頭兒惡心我是吧？來，看誰厲害。

    直接就要往下跪，“馬爺爺，我給你磕一個吧？都好幾年沒磕過了，怪想的。”

    老馬頭兒一聽就驚了，架著齊磊，“使不得，使不得！”

    齊磊，“沒事兒沒事兒！不磕一個，我不踏實?！?br />
    老馬頭兒，“可不敢??！這老大了，磕啥磕。”

    齊磊，“多大不都是小輩嗎？”

    老馬頭兒服了，“不叫了，行不了吧？不叫了，還不行嗎？”

    齊磊一下頓住，“真不叫了？”

    老馬頭兒點頭如搗蒜，“不叫了不叫了！”

    一臉嫌棄，“這小子，出息了還不讓人說呢！”

    “我都聽你三爺爺說了，現(xiàn)在做買賣了，做的老大了，都上電視了?！?br />
    砸吧著嘴，有點遺憾，“我這就一個收音機，也沒聽著??！”

    指著齊磊，有點氣急敗壞，“你瞅你那熊樣的，咋地？怕俺們管你借錢是咋的？”

    齊磊聽的直牙疼，呲牙咧嘴：“您這都什么邏輯？”

    只見老馬頭兒瞪眼，“別裝了，爺爺我見多了！朝陽廠就有一個馬二奎，發(fā)了財就不認人了，就怕人家管他借錢！”

    齊磊，“……”

    搓著后腦勺兒，這老頭兒想法怎么這么怪異呢？

    直言道：“我不怕，您就說借多少吧？”

    老馬頭兒一愣，瞪著齊磊瞅半天，“真的啊？”

    齊磊，“真的！”

    老頭兒一聽，“誒呀！”

    掄圓了膀子就是一巴掌，拍肩膀頭子上了，差點把齊磊掄山溝兒里去。

    “咱就知道你小子是好樣兒的！”

    齊磊呲牙咧嘴，“您拉倒吧！”

    他就說，這老頭兒打一見面兒就有點不正常，原來是這么個原因。

    怎么說呢？

    有時候，山里人想法和做事兒確實挺單純的，單純的讓人無法接受。

    眼見老馬頭兒正常了點，齊磊也是松了口氣，“以后您老要是缺錢，不用這樣兒，讓三爺爺稍個話兒就行了?！?br />
    卻是老馬頭兒呲牙一樂，“不要你錢！”

    憨聲道，“咱山里人沒啥見識，不過救急不救窮的理兒還是知道的?！?br />
    齊磊不解，“不要錢？那您弄這個陣仗干啥？”

    老馬頭兒訕笑，“這不路要通了嘛！”

    “我聽你三爺爺說，你小子老上電視，等路通了，幫咱宣傳宣傳。把咱山里的東西賣出去，不比要錢來的強？”

    齊磊一聽，“是這么個理兒。”

    “不過，這算啥事兒？”

    老馬頭兒一聽，“真的？”

    齊磊，“當然真的，我還當多大事兒呢！”

    老馬頭兒登時樂的后槽牙都露出來了，“那就好！那就好！”

    齊磊瞥見老頭兒的后槽牙，“牙都掉了，進城鑲上去！”

    老馬頭兒，“不急！等路通了，咱這兒富了，爺去鑲副好的！”

    齊磊，“快了吧？”

    老馬頭兒，“可不咋地？再有個一兩年吧！”說著話，有點憧憬，“等路修通了，咱也下山轉(zhuǎn)轉(zhuǎn)?？纯茨銧斎ィ僬艺耶斈甑睦匣镉??！?br />
    呲著大牙，“咱也旅旅游，走遍全國啥的。你馬爺爺我腿腳可好了，哪都走得動?！?br />
    齊磊點頭。

    說著話，已經(jīng)到了老馬頭兒家門口兒，爺倆進院。

    齊磊第一個目標就是豬圈，過去一看，空蕩蕩的，啥也沒有。

    “豬呢？”

    老馬頭兒，甩甩膀子，“今年沒養(yǎng)?！?br />
    齊磊登時翻了白眼兒，“您這是騙鬼子呢？那豬糞還沒收拾干凈呢！”

    長年不用的豬圈是一眼就看得出來的，聞都聞得出來。

    “豬呢??？”

    老頭兒看蒙混不過去，“殺了?！?br />
    齊磊瞪眼，“喂那幫家伙了吧？”

    老頭一聽，來了精神兒，“這買賣不虧！”

    湊到齊磊身邊兒，有點夸張，“爺都打聽好了，那都是學(xué)個啥？學(xué)新聞的？”

    “這將來都是講新聞，收音機里說國家大事兒的主兒?！?br />
    “咱把他們伺候好了，那還不念咱的好？等路通了，給咱宣傳宣傳，十頭豬也出來了??！”

    齊磊苦笑，“您老懂的真多?！?br />
    老馬頭兒，“那是！也不看你爺我是干啥出身的，老偵查了。”

    說著話，掰著手指頭給齊磊數(shù)了起來，“那個長的跟仙女兒似的周丫頭，老家湖北的，也是普通家庭，但是說在學(xué)校里可出名了，將來能進那個最好的電視臺是啥玩意來著？”

    齊磊，“中央臺。”

    老馬頭兒，“對！中央臺。咱沒看過，記不住?！?br />
    繼續(xù)數(shù)，“那個姓馬的小子，學(xué)習(xí)不咋地，可是聽說家里有錢。沒準關(guān)系處好了，能給咱堡子投個資啥的。”

    齊磊，“……”

    這我都不知道。

    老馬頭兒，“咱這兒山貨老好了！你是知道的，就是進出不方便?！?br />
    “這路一通，那不說富就富？”

    “你馬爺爺我厲害不？都瞅的明明白兒白兒的！你就說，這豬殺的值不值？”

    老馬頭兒跟在齊磊屁股后頭，頗有點獻寶似的殷勤。

    齊磊一邊聽，一邊在院里轉(zhuǎn)悠，也不知道怎么搭老頭兒的話。

    不過，齊磊的心思也沒在這上面。

    仔仔細細把屋里屋外瞅了一遍，還好，下蛋的老母雞沒宰了喂“鷹”。

    不過，沒找著雞蛋，估計是都進了那幫家伙的肚子了。

    無語道，“那幫家伙就是送這兒來吃苦的，您倒好，喂豬呢？”

    老馬頭兒不樂意了，瞪著眼：“苦有啥可吃的？俺們都吃夠夠的了，就別讓孩子遭這罪了?！?br />
    齊磊，“您不懂?！?br />
    結(jié)果，這一句話就說錯了，老馬頭兒一聽就急了，“你還別跟我犟！”

    “咱有啥不懂的？我，你爺，你二爺爺，還有黑石堡出去的三十七個爺們兒！”

    “俺們出生入死的，就是為了讓你們這幫混蛋小子別吃我們的苦！”

    突然指著后山，那里有三十七個墳頭兒，“我們比你懂！”

    齊磊，“……”

    看著殺氣騰騰的馬老頭兒，齊磊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倒不是不敢和老馬頭兒講道理了，而是……

    朝老馬頭兒咧嘴一笑，“我爺說，就是后山那三十七個墳頭兒，拖累了您?！?br />
    老馬頭兒一怔，隨之搖手，“和那沒關(guān)系，你不懂的?！?br />
    齊磊，“我懂！”

    說完，齊磊離開了老馬頭兒家，回到雛鷹班所在的院子。

    廖凡義見他神情有些不對，“怎么了？”

    齊磊，“在想怎么幫黑石堡宣傳宣傳，幫老馬頭兒宣傳宣傳。”

    廖凡義直接就笑了，“你不會是想把《向往的生活》放在這兒吧？”

    無語地搖了搖頭，人有的時候鉆起牛角尖兒來，根本就不可理喻。

    在廖凡義看來，齊磊就屬于這種。

    干脆和齊磊湊到一塊兒，“錢呢，都是你的錢，我頂多能以一個專業(yè)人士的視角給你一點專業(yè)的建議?！?br />
    沉吟片刻，“出發(fā)點是好的，可是有點不切實際，太過主旋律，也受眾太小了?！?br />
    看著黑石堡的景色，“地方是好地方，主題也是好主題?！?br />
    “只不過，現(xiàn)在的人啊，不喜歡看這一套嘍！”

    確實如此，改革開放，開闊了視野，也搞活了中國人的生活。從前說教、主旋律那一套，在這個年代已經(jīng)不時興了，也沒了說服力。

    大伙兒一門心思搞錢，更不想被主旋律的思想禁錮。

    廖凡義說這些，倒不是他也看不上那一套，而是從實際出發(fā)吧，確實沒什么受眾。

    再說了，你確定這個老馬頭兒適合主旋律的主題嗎？

    他沒看到什么傳奇，就看到一個也想一門心思搞錢，也想活泛心思的市儈老頭兒。

    對此，齊磊突然對廖凡義道，“我?guī)闳€地方。”

    廖凡義滯住，卻還是跟著齊磊走了。

    雛鷹班眾看兩人又出去，也沒當回事兒。

    周小晗還和江瑤商量，“跟馬爺爺說一聲，晚上別抄雞蛋了唄？吃了一個月了，有點膩?！?br />
    已經(jīng)走出院子的齊磊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周小晗。

    ……

    齊磊帶著廖凡義到了村子的后山，那里有一片墳地。

    廖凡義看著光禿禿的連塊墓碑都沒有的墳塋，很是不解，“帶我來這兒干什么？”

    而齊磊卻是不答，憑著記憶，指著左邊的四座墳，“這四兄弟姓徐，叫什么我記不得了，墳是空的?！?br />
    再往上還有一座墳，“這個也姓徐，是四兄弟的爹?！?br />
    “這五座姓王，從王大壯到王四壯?！?br />
    “這兩座是老馬頭兒的大哥和弟弟?！?br />
    “這是老馬頭兒的父親。”

    齊磊一座一座數(shù)下來，最后才道，“當年，黑石堡出去三十八個漢子加入抗聯(lián)，活著回來的，就老馬頭兒一個?！?br />
    廖凡義一怔，“他，他還打過仗？”

    齊磊，“他是我爺爺，還有唐奕爺爺?shù)倪B長！”

    廖凡義：“??！”

    “馬家老太爺臨走前告訴他，‘堡子里就剩你一個老爺們兒，好幾家都打絕后了。你得回家，不然堡子里就得餓死人！”

    “于是，老馬頭兒打完了仗沒當官兒，回黑石堡立了這三十七個墳頭兒?！?br />
    “老頭兒這幾十年，就守著這個大山溝，守著一村兒的寡婦孤兒，做夢都想讓黑石堡能過上好日子！”

    “路通了，黑石堡過上好日子了，這就是老馬頭兒向往的生活！”

    “您是不是覺得，這老頭挺市儈？那如果我告訴你……”

    廖凡義已經(jīng)有點不會思考了，“告訴我什么？”

    齊磊苦笑，“老馬頭兒每年開春兒，都會從山外背一只小豬崽子回來?！?br />
    “多了養(yǎng)不起，糧食不夠吃?！?br />
    “養(yǎng)一年，到年關(guān)的時候殺了，全村一家分二斤肉?！?br />
    “老頭兒家里長年養(yǎng)著下蛋雞，可是雞蛋都留著，過年的時候，一家分兩個?！?br />
    “除此之外，全村一年都見不著葷腥！”

    廖凡義有點懵，似乎想到了什么，“那……”

    齊磊，“沒錯！雛鷹班過來，老頭兒把年豬給殺了，把攢了半年的雞蛋都拿出來了?！?br />
    “就為了雛鷹班能念著點黑石堡的好兒，將來工作了，能幫著多宣傳宣傳！”

    廖教授徹底傻眼了，“這……”

    齊磊，“您就告訴我，這樣的《向往的生活》，該不該拍？”

    廖凡義：“……”

    齊磊，“我也知道，現(xiàn)在的人不信這個了，也不愛看。”

    “可是，不管愛看不愛看，這些事兒不應(yīng)該宣傳宣傳嗎？”

    廖凡義說不出話了，看著面前的三十七個墳頭兒，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應(yīng)該！”

    “可是……”話鋒一轉(zhuǎn)，“宣傳是肯定要宣傳的！就沖你說的這些事兒，你不宣傳，我也想辦法幫老爺子宣傳。只不過，宣傳有很多種方法，你干嘛非得冒這么大的風險呢？”

    還是那句話，那么大的投入，你不考慮成本回收的問題嗎？萬一拍出賣不出去怎么辦？

    不僅僅是陪錢的問題，主要還是，如果沒有電視臺播，那你不就等于沒宣傳嗎？誰知道黑石堡？誰知道老馬頭兒？

    卻不想，齊磊突然反問，“廖大教授，你知道啥叫爽文嗎？”

    廖凡義，“爽文？什么爽文？”

    “嘿嘿！”齊磊樂了，“爽文啊，就是現(xiàn)在R樹下，非常盛行的一種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表現(xiàn)形式，主要是幻想類的題材?！?br />
    “就是很直白，傳統(tǒng)文學(xué)都不屑瞧上一眼的那種。但是，網(wǎng)友們喜歡，喜歡到不行?！?br />
    “因為夠通俗，夠直白，也夠爽！”

    廖凡義不太理解了，“你做節(jié)目和爽文有什么關(guān)系？”

    齊磊，“爽文的內(nèi)在邏輯就是，萬物皆可爽！”

    “不管是主旋律，還是雞毛蒜皮，只要找準觀眾的G點，都可以好看，都可以爽?！?br />
    廖凡義也樂了，他實在想不明白，主旋律怎么和通俗的爽弄到一塊兒去，不會不倫不類嗎？

    “那你怎么讓它爽呢？”

    齊磊，“這事兒，我好像挺擅長?！?br />
    廖凡義，“……”

    齊磊又道，“就算我弄不明白，還有一網(wǎng)站的網(wǎng)文作家呢！”

    ——————

    齊磊和廖凡義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天近黃昏，雛鷹班正坐在院子里“開席”。

    當做飯的大娘把一盤炒雞蛋端上來的時候，登時眾人開始抱怨。

    “嬸子，又是炒雞蛋啊？都吃了一個月了?！?br />
    做飯的大嬸尷尬地笑了笑，嘴笨，不會說。

    廖凡義看不下去了，要上去喝止，卻是被齊磊攔住了。

    無聲地對廖凡義搖了搖頭，“這爽文不就開始了？”

    廖凡義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只好忍住，看著雛鷹班就氣不打一處來。

    背手踱到桌前，“吃完飯，跟我去個地方！”

    齊磊一聽，都驚了，夜游墳地啊？

    趕緊上前，“沒事兒，廖老師開玩笑呢！”

    看著桌上的那盤炒蛋，“不愛吃炒蛋哈？”

    周小晗他們都委屈地點了點頭，“都吃一個月了。”

    齊磊點頭，“將就一頓，明天就回城里了?！?br />
    眾人一滯，都沒說話。

    回城里，代表又要開始玩命寫論文了。

    卻是齊磊看出了他們的心思，“放心，回去都跟我籌備一檔節(jié)目，不用寫論文?！?br />
    “真的??？”眾人大喜過望。

    “真的！”

    得到齊磊肯定的答復(fù)，登時又歡騰起來。

    不寫論文？真的太好了。

    周小晗湊過來，“什么節(jié)目？”

    齊磊打哈哈，“吃吃喝喝，瞎聊天的節(jié)目，特簡單?！?br />
    周小晗眼神一亮，眼珠兒一轉(zhuǎn)，“我能當主持人嗎？”

    齊磊瞥了她一眼，“你？級別不夠，頂多當個助理?！?br />
    “我……”周小晗很是不服氣，“我怎么也就是北廣的扛把子！”

    齊磊，“我請的是張國戎和梅姐，你給我扛一個？”

    “哦。”周小晗立馬慫了，一張圓臉扭曲著，“誤會?！?br />
    第二天，齊磊帶著雛鷹班離開了黑石堡。

    臨走，老馬頭兒來送，和同學(xué)們一一道別。

    雛鷹班的眾人也很客氣，對老爺子說著好話，什么以后會再來，感謝您的款待云云。

    可惜，大多都是場面話，大伙兒其實都清楚，以后應(yīng)該沒什么機會再來了。

    而老馬頭兒也是有點不舍得，“來哈，想來就來！等修完了路，來咱這就方便了?！?br />
    “到時，說不準爺爺出去看你們?nèi)?！?br />
    “我都想好了，路一修好，爺爺就下山去看看?？纯次夷切├匣镉?，再看看你們！”

    周小晗天真地點頭，“一言為定哦！”

    眾人走進那崎嶇的山谷，已經(jīng)走了好遠，回頭看去，依舊能看到老馬頭兒立在村口的山梁上，遠遠地看著他們。

    見大伙兒回頭兒，還使勁的朝這邊搖著手。

    周小晗看見，長出了一口氣，“唉！終于不用吃炒蛋了?！?br />
    廖凡義和齊磊聽到了，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周小晗一眼，什么也沒說。

    ————————

    回到尚北，齊磊做了三件事。

    先給張國戎和梅姐去了電話，“八九月份的檔期空出來?！?br />
    兩人直接傻眼，“兩個月？太長了吧？”

    之前齊磊是打過招呼的，可是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想到，齊磊一下要兩個月的檔期。

    而且，相當于現(xiàn)在就要。

    張國戎，“搞咩??？演唱會的形成已經(jīng)定下來了?！?br />
    看了眼行程單，“八九月份，我有21場演唱會?！?br />
    齊磊一算，“嗯？平均三天一場，你也是夠拼的！”

    張國戎那邊攤手，“沒辦法嘍！”

    現(xiàn)在香港電影市場不景氣。從前一天能拍十來部，多的十幾十二十部片子。

    可現(xiàn)在，就算是頂級巨星，也就那么兩三部片約。

    唱片市場也一樣，一年不如一年。

    等于是收入大減。

    公司也好，明星本人也罷，為了賺錢，那就只能一場接一場的開演唱會。

    齊磊，“歇歇吧！這么唱下去，人都唱沒了?！?br />
    張國戎沉默了一下，“為了生活嘛！”

    算是謝了齊磊的好意，可是該唱還是要唱的。

    “公司已經(jīng)在安排了。”

    齊磊一聽，“好辦??！”

    “和你公司說說唄，人總要歇歇的嘛！”

    張國戎：“……”

    “到底是個什么綜藝?。磕愣疾徽f嘍！”

    之前不說，是齊磊還沒想好，但是現(xiàn)在，“綜藝名叫《向往的生活》。咱們找?guī)讉€朋友，到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上兩個月?！?br />
    “期間，接待一下朋友，做做飯，種種菜，聊聊天，大該也就這么多了?！?br />
    張國戎：“……”

    半天沒動靜，最后問出一句，“齊生，這是綜藝？”

    齊磊，“對呀，真人秀！賊好玩，來不來？”

    張國戎：“……”

    說實話，這也能賺錢的嗎？

    最后，張國戎還是松了口，“我和公司商量一下。不過，你別抱太大希望?！?br />
    其實，他自己也隱隱有感覺，適當?shù)姆怕稽c節(jié)奏可能不是什么壞事。

    只不過，兩個月的檔期太長了，公司和經(jīng)紀人都不會同意的。

    梅姐那邊和張國戎差不多，一聽兩個月，就有點為難。

    不過，聽說是吃吃喝喝什么的，“明年好不好？明年我推掉一點行程。今年真的太滿了，公司不好交代的?！?br />
    齊磊還是那套，和公司商量嘛。

    結(jié)果，掛斷兩人的電話，齊磊就冷哼一聲，“商量個屁，還用你們商量嗎？”

    反手就給周桃打電話，讓她去找兩家公司談。

    兩個月的檔期多少錢?。砍艘?，就不信你們不動心。

    第二件事，是找老秦。

    “有空嗎？”

    老秦一聽，本能的回了句，“沒空！你又要干什么？”

    齊磊，“有空吧！求你點事兒！”

    老秦牙疼，“什么事兒？”

    “幫我找一個老戰(zhàn)士，五幾年就轉(zhuǎn)業(yè)回家了?！?br />
    老秦最后也答應(yīng)了，找個人，對老秦來說不是什么難事兒。

    幫齊磊，主要還是聽了齊磊說這個老戰(zhàn)士的故事，讓老秦有點動容。

    ……

    第三件事兒，打給寧村夫的。

    “三天之后，R樹下榜單靠前的作者弄行業(yè)研討會。地點，你自己定，哪好去哪！到時候，給他們安排個任務(wù)，給報酬的那種?！?br />
    寧村夫聽的直咧嘴，老板現(xiàn)在財大氣粗，花錢如流水??！

    本來嘛！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齊磊這貨其實挺摳門兒的，在自己身上基本不怎么花錢?？墒撬餐ι岬?，該花的地方從來沒省過。

    既然要玩兒，咱們就玩把大的。

    廖凡義現(xiàn)在是支持齊磊的，只不過，他到現(xiàn)在也沒看明白齊磊要怎么玩兒。

    對此，齊磊道，“這回我親自操刀，從宣傳到制作。給你看看，是怎么把主旋律拍成爽文的！”

    說完，看向雛鷹班，“你們也給我全程觀摩哈！”

    “?。?？”

    雛鷹班眾心尖都抽了，“不會…又是論文吧？”

    卻見齊磊一笑，“這回只看，不寫論文?！?br />
    眾人聽了，這才放心。

    只是周小晗發(fā)現(xiàn)，為啥班導(dǎo)的笑容有點不像好人呢？

    ——————

    吳小賤暫時還走不了，也不知道這貨怎么想的，本來八月份就已經(jīng)飛到海對面去了，但是這家伙非要晚點過去。

    用他的話說，咱這家身，什么時候去都一樣。

    至于為什么要晚點過去？

    他說，想再參加一次北廣的大學(xué)生音樂節(jié)，想和大伙兒再在臺上瘋一回。

    ……

    暢想那邊暫時也拿不出可行的技術(shù)方案，南老打電話，就算掃平了一切阻力，也要年底才能討論出一個大概。

    這樣一來，七八九三個月，齊磊基本可能空出來，專心搞節(jié)目的事兒。

    哦，不對，還有一個小馬哥。

    把他給忘了！

    事實上，齊磊從山里一回來，就接到了小馬哥的電話。

    “大哥?。∧闶遣皇遣还芪伊?？”

    他那還和微軟在抬杠呢，已經(jīng)杠了小一年了。

    當初，企鵝不給微軟適配皮膚和個性設(shè)置的事兒，一直沒完。

    說心里話，盤古能在短時間內(nèi)擁有那么大的用戶量，小馬哥也是居功至偉的。

    畢竟，網(wǎng)民可以不用博客，但是，不能不用QQ。

    那時候，微軟就給小馬哥下了最后通牒，意思是，不給微軟用戶適配，就屏蔽QQ。

    最開始，齊磊的意思是，讓他們屏蔽去吧，看看中國用戶怎么選擇！

    可是，后來他又改變了主意，讓小馬哥和微軟周旋，示弱，協(xié)商。

    反正就是，既不給你適配，你也別下架我的應(yīng)用，車轱轆話搪塞唄！

    現(xiàn)在小一年過去了，微軟的用戶體驗解決方式都上線好幾個月了，也就是和盤古擁有一樣的上傳優(yōu)化機制，可是qq的個性化服務(wù)還沒給微軟適配呢！

    小馬哥聽齊磊的，拖?。?br />
    往死里拖，能拖一天算是一天。

    可是，話說回來，總這么拖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小馬哥現(xiàn)在讓齊磊給個準話，“還拖??？”

    齊磊把這事兒都給忘了，“這小一年，沒人找過你？”

    小馬哥一腦門子問號，“誰，誰找我？”

    齊磊一聽，這是真沒人找過。

    沉吟半晌，“這樣兒，回頭我讓三石發(fā)公告，停止更新伏羲瀏覽器?！?br />
    小馬哥沒懂，“什么意思？”

    齊磊，“意思就是，盤古只做系統(tǒng)，讓出瀏覽器業(yè)務(wù)，谷歌的瀏覽器就能進來了。”

    小馬哥，“然后呢？”

    齊磊，“然后？然后你和微軟攤牌吧，讓他們屏蔽qq！”

    小馬哥：“靠！拖了一年了，最后還是屏蔽？”

    齊磊，“別急?。》判陌?，現(xiàn)在屏蔽不屏蔽對你都沒影響了，微軟在國內(nèi)的裝機量已經(jīng)是小眾了。”

    小馬哥，“那總還是不屏蔽好吧？”

    齊磊，“聽我說完?！?br />
    “他只要一屏蔽你，你就去美國請兩個律師告他！”

    “告他什么？壟斷？”

    “對！”

    “有什么意義嗎？贏了也沒啥價值吧？”

    “意義不在輸贏！我估計你這一告，就該有人找你了?！?br />
    “誰？”

    “反微軟聯(lián)盟啊！”

    小馬哥：“！?。。　彼查g通透，“靠！！你真特么陰！”

    這里面是個什么邏輯呢？

    其實很簡單，當初齊磊讓小馬哥示弱，讓他拖著，其實就是為了引反微軟聯(lián)盟的找上門。

    對于微軟在pc市場的壟斷，其實不光國內(nèi)有先見之明的感到了危機，國外大票的公司、企業(yè)看微軟不爽。

    這里面尤以谷歌為主。

    微軟的IE壟斷了瀏覽器業(yè)務(wù)，谷歌也想做，但是微軟不給它這個機會。

    于是，就打起來了唄？

    反微軟聯(lián)盟，說白了，就是一個反對微軟壟斷系統(tǒng)經(jīng)營的一個組織。

    凡是微軟要干的事兒，這伙人就要出來反對，給微軟使使絆子。

    按理來說，小馬哥的遭遇如果放在國外，早就有人拉攏了。

    主要還是企鵝是國內(nèi)公司，與外部沒有聯(lián)系。再加上，企鵝是盤古系的。

    而盤古會不會是第二個微軟，會不會壟斷經(jīng)營，谷歌、雅虎這些公司還不確定，也就沒主動和企鵝聯(lián)系。

    但是，如果齊磊開放盤古系統(tǒng)，抱著一個合作共贏的姿態(tài)。再加上，小馬哥去美國打官司，那局面就完全不一樣了。

    谷歌的瀏覽器業(yè)務(wù)如果能進中國市場，雅虎的搜索引擎如果能和導(dǎo)航引擎共存，那三石公司就不是敵人，而是盟友。

    小馬哥，當然也就是他們拉攏的對象……

    至于為什么要加入反微軟聯(lián)盟？

    這是為下一步做準備，大家成了盟友，有了利益交織，那等到企鵝出海的時候，阻力自然就小很多。而且，落地就有同伴兒。

    小馬哥也是一點就透，想清楚這些，徹底服氣了，“孫子！真陰?。　?br />
    齊磊一笑，“等你加入了反微軟聯(lián)盟，那咱們就可以正式的開始討論企鵝出海的細節(jié)了?！?br />
    小馬哥，“行?。【瓦@么辦！”

    ……

    打發(fā)走小馬哥，齊磊徹底可以把心思放在節(jié)目的制作上了。

    而他要找的那個人，老秦也找到了，“在湖北，恩施。”

    齊磊眼前一亮，“好地方！真是好地方！”

    “第一季的節(jié)目，就放在恩施了?！?br />
    廖凡義得知齊磊把《向往的生活》第一季放在了湖北，愣了半天。

    “不，不是黑石堡啊？”

    他一直以為，齊磊玩命的要做這個節(jié)目，那第一季的選擇必然是黑石堡呢！

    卻是齊磊搖著頭，“不是黑石堡?！?br />
    “為啥？你不展示老馬頭兒了？”

    齊磊，“展示??！而且，主要要展示的就是老馬頭兒?！?br />
    “但不是正面的展示，這叫鋪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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