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碩婦人被女孩鬧得一個踉蹌,旁邊一男子忙上前幫忙鉗住女孩。
婦人抽出手,一巴掌打在女孩臉上,“小賤蹄子,我和你爹辛辛苦苦將你養(yǎng)大,結(jié)果你小小年紀(jì)就和人私奔。
你奶被你氣得就剩一口氣了,你還不跟我們回家見你奶最后一面。”
赫連卿死氣了。
什么和人私奔,什么氣病奶奶,他壓根就不認(rèn)識這兩人。
他好不容易瞞著祖父跑來京城,眼見著就能進(jìn)城了,就被這婦人突然抱住。
也不知這婦人手帕上沾了什么,只捂了下他的嘴,他就失了力道。
到此刻他也明白過來,自己這是遇上祖父口中的人販子了。
“放開我,放開我,小爺不認(rèn)識你們,你們根本就是人販子,敢綁小爺,小爺要你們好看!”
男人臉上滿是失望,也罵道,“那男人就那么好,讓你連家人都不要,我看你娘說得對,你就是欠打?!?/p>
婦人忙接話,“都是你和婆母平時慣的,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給她,養(yǎng)得她不知天高地厚,沒有一點(diǎn)孝道。
為了個男人如今什么話都編排得出,竟還說自己爹娘是人販子,不孝的東西,也不怕雷劈死你?!?/p>
“雷要劈也是先劈你們,憑你們也想做小爺?shù)牡?。?/p>
赫連卿繼續(xù)喊著,但他從沒遇過這樣的場面,能回懟的話就那些。
而眼下又是清晨,城門剛開時,大多是鄉(xiāng)下提著農(nóng)產(chǎn)進(jìn)城賣的窮苦百姓,見三人衣著比他們好,又是爹娘老子管女兒的事,無人上前。
赫連卿覺得京城的百姓真沒人情味啊,這跟他祖父說的一點(diǎn)都不像啊。
但眼下也顧不得罵自家老頭了,只得拼命叫喊,“救命啊,來人啊,人販子要賣人了,我真不是他們家女兒啊,救命啊~”
他又罵困住他的兩人,“小爺警告你們,最好放開小爺,小爺不是你們賣的了的?!?/p>
啪!
男人也一巴掌甩在赫連卿臉上,“混賬東西,我怎么生出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p>
瞧著嬌嬌弱弱的女娃,怎么性子這么烈,還張嘴閉嘴就是小爺。
男人不想引來更多關(guān)注,想一巴掌打暈赫連卿,因而用了十足力道。
赫連卿被打得眼前發(fā)懵,好在終于有個守城士兵走了過來。
士兵蹙眉,“究竟怎么回事,她說她不是你們的女兒?”
兩人一點(diǎn)不膽怯,婦人道,“軍爺,孩子被我們養(yǎng)廢了,和個秀才私奔了。
我們好不容易找到她,讓她和那秀分開了,她現(xiàn)在記恨我們,連爹娘都不認(rèn)了。
但天地良心,她真是我們的女兒,否則我們也不敢這樣光天化日抓她回家?!?/p>
士兵將信將疑。
赫連卿終于看到一絲逃跑的希望,忙對士兵道,“別聽她胡說,我壓根不是女孩,我是男的,地地道道純爺們?!?/p>
“夠了,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
男人突然發(fā)怒,“先是不認(rèn)我們,又說我們是人販子,現(xiàn)在竟說自己不是女的。
我自己的種,我能不知道是男是女,你是不是還要當(dāng)眾脫衣服?你是要把我們老張家的臉丟盡,才肯罷休是不是?”
赫連卿,“……”
他真的可以脫衣服啊。
但是婦人沒給他機(jī)會,婦人抱住他,捧著他的臉,手上帕子又挨近了赫連卿的鼻子。
語重心長,“囡囡啊,你爹往日最疼你,連你手指頭都不舍得碰一下,你這次是真的傷了他的心了。
你不能仗著家里疼愛,就這樣胡來啊,那秀才窮得叮當(dāng)響,就是看中家里錢財才騙你這單純的孩子。
如今爹娘給了他銀錢,你看他出來瞧過你一眼沒?
你才十二歲,還未及笄啊,乖囡囡,別鬧了,跟爹娘回家,等你長成,爹娘讓你自己挑個喜歡的夫婿,好不好?”
赫連卿那種無力感越來越強(qiáng)烈。
男人也適時拿出戶籍文書,遞給士兵,“這是我和婆娘的戶籍,孩子是偷跑出來的,身上沒帶,但她真是我們的孩子?!?/p>
士兵仔細(xì)看了看赫連卿,唇紅齒白,鵝蛋臉,美人尖。
雖與兩人沒相似之處,但的的確確是女孩子的相貌。
那這孩子的話就不可信,再看婦人和男人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被孩子氣到不行的模樣,便將戶籍還給男人。
“既是你們女兒,就好好同她講道理,莫要再打了,回去吧?!?/p>
赫連卿正咬著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聽到這話,眼前一黑,險些就暈過去了。
他怎么就是他們的女兒了啊。
這士兵眼睛是擺設(shè)啊,他和他們有一點(diǎn)相似之地嗎?
就憑這兩貨能生出傾國傾城,玉樹臨風(fēng)的他?
還有他爹可是保家衛(wèi)國戰(zhàn)死沙城的英雄,他娘也是國色天香的美人,這兩貨是啥?
葉楨便是此時開的口,“慢著,你們有何證據(jù)證明她是你們的女兒?”
她在旁瞧了一會兒,心里已然有了判斷,“這孩子容貌與你們無一處相似,她身上穿的乃是上等云錦,而你們穿的只是尋常綢緞?!?/p>
再看三人氣度,也完全不是同一類人。
婦人忙道,“做父母的不就是這樣,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什么好的都留給孩子。
至于容貌,她隨了她奶,她奶當(dāng)年可是我們那里十里八鄉(xiāng)頭一號美人?!?/p>
這理由倒說得過去,有些因士兵上前,而停下來看熱鬧的人,紛紛點(diǎn)頭。
“可不就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葉楨笑,“她身上的云錦叫妝花,是云錦中最華麗的類別,乃云州進(jìn)獻(xiàn)的貢品。
陛下每年會將貢品論功行賞下去,敢問你這妝花是如何得來?”
侯府庫房就有一批妝花緞子,是忠勇侯和謝霆舟凱旋回京后,陛下賞賜的。
忠勇侯給了葉楨,葉楨喜素衣,緞子便一直沒動,前些時日才讓人分別給殷九娘和崔易歡做了衣裳。
崔易歡去感謝她,就同她說起這緞子的事,葉楨剛看那孩子身上衣著,便知兩人絕非孩子父母。
再想到前世被關(guān)時,曾聽婆子們閑聊,說是定遠(yuǎn)王自小做女娃打扮的孫子,來京時被人賣進(jìn)青樓糟蹋至殘,讓定遠(yuǎn)王對朝廷生出不滿。
葉楨不知道那事發(fā)生的時間,但看孩子身上的妝花云錦,以及他所言,只怕眼前人,就是定遠(yuǎn)王的孫子。
定遠(yuǎn)王府是防御西月國進(jìn)犯大淵的重要防線,這個孩子她必須救。
婦人一聽,心就有些慌了,她原本窮苦出身,這些年偷賣些孩子婦人,才置了些家產(chǎn),穿上了綢緞,哪懂什么云錦妝花的。
她也是看那孩子容貌絕色,一身富貴,又是獨(dú)自一人,才想著賣去窯子里賺一筆。
誰想平日見效的迷藥,在那孩子身上就不太靈了,讓她鬧到現(xiàn)在。
如今還引了多事的人來,但敢做這種事的就沒膽小的。
婦人佯裝怒道,“什么貢品,這都是我婆母花重金給這丫頭淘來的,就做了這么一身衣裳。
我看你就是那秀才的姘頭,收了我們的錢,又想帶走我閨女,好再收一筆是不是?”
士兵認(rèn)識葉楨,朝婦人喝道,“大膽,這是忠勇侯府的昭寧郡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