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南風大抵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對,眼神飄忽只不敢跟秦招月對視,嘴上卻不肯服軟。
“我這也是擔心言言身體,想他早些好起來罷了……再說,誰說吐了就一定不好,萬一待會就退燒了?”
秦招月懶得跟她胡扯,俯身去摸顧言的額頭。
本來還是溫溫的體溫,這會整個人燙得跟火爐一般。
“讓你們溫的酒呢,怎么還沒送來?”
話音剛落,丫鬟就急匆匆捧著一壺熱酒進來。
秦招月一邊招呼人絞帕子,一邊俯身,想要親自幫顧言擦身子。
未曾想,還未碰到人,就被顧言拼盡全力,狠狠推開!
“我不要你!”
他嘴邊的污漬還沒干,盯著秦招月的眼神滿是怨恨。
“都怪你,都是你害得我不舒服的!”
秦招月錯愕地盯著顧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顧言似乎怨氣極大,整個人搖搖欲墜,還要掙扎著朝著秦招月嘶吼。
“你不陪我,都是你不陪我!我那么難受,你都不陪著我,我才沒有你這么沒良心的娘!”
“要不是你不在,我就不會吃那些亂七八糟的草藥,是你害得我難受!”
“還有,還有你還……”
他抬著小手,搖搖晃晃指著秦招月,“你明明知道吃了那些東西會不舒服,為什么你沒有攔住我,你就是想害我!”
秦招月怔在原地,親耳聽著自己拉扯到的兒子,對自己字字誅心的控訴。
甚而連后頭的顧行舟都意識到不對,出聲呵斥。
“顧言,你怎么對你娘親說話的,沒半點規(guī)矩!”
他甚少對顧言發(fā)火,偶爾一發(fā)作,嚇得顧言一激靈,突然哇地大哭起來。
顧母連忙把人摟了過來,嗔怪道:“你對小孩發(fā)火做什么?本來就是病中,哪里經(jīng)得住你這么兇?”
又忍不住陰陽怪氣道:“再說了,我孫子哪句話說錯了,為娘的不知道照顧兒子飲食,害得兒子生病,還不知道守在床前照料。”
“我看著當娘的,就是該罵,該死!”
秦招月站在原地,耳鳴的轟隆聲宛如驚潮,一浪又一浪地撲打過來翻涌的情緒。
她控制住渾身的戰(zhàn)栗,緊緊盯著顧言,一字一頓道。
“顧言,我只問你一句,所以你覺得,你如今遭受的所有不舒服,都是我造成的?”
顧言縮在顧母的懷里,看著秦招月的神情,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不對,眼神有些閃躲。
倒是身邊的顧母先一步開口,“乖孫孫想說什么就說,為娘得為兒子當牛做馬,天經(jīng)地義,她做得不好,自然要被教訓!”
這話像是給了古言莫大的勇氣,他深吸一口氣,朝著秦招月用最大的力氣吼道。
“對,就是你,就是你害的!你是天底下最沒用,最不稱職的娘親!”
“顧言!”
連顧行舟都有些聽不下去,立刻出聲呵斥。
他瞪著顧言,一邊瞥著一旁秦招月的神色,一邊冷聲訓斥道:“你哪次生病不是你娘辛苦照料,怎么能這么……”
“好?!?/p>
秦招月輕聲開口,“我知道了?!?/p>
她指甲嵌進掌心,忍住涌上來一波又一波的痛苦,往后慢慢退了兩步。
“既是如此,往后你想如何便如何。”
落下這一句,秦招月毫不留情地轉(zhuǎn)身,決絕地離開了房間。
直到人徹底消失在門口,顧言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不對。
一時間連哭都忘記了,一邊打著哭嗝,一邊不敢置信地開口:“娘,娘怎么走了?她怎么就這么放下我走了?”
顧行舟看著那道消失的身影,眼底隱隱有些慌亂,卻還是訓斥顧言。
“你方才那些話,字字誅心,你娘為了你付出那么多,怎么可能不傷心?”
顧言一被罵,更委屈了,登時大喊起來。
“可是明明是她不陪我啊,她是我娘,她怎么能不照顧我呢?”
顧母也有些慌了神,卻還是應(yīng)和著道:“就是!你這位娘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都是你往日慣的!”
“依我說,合該關(guān)在屋里好好打上幾耳光,她才能知道規(guī)矩!”
“娘!”
顧行舟語氣有些無奈,“招月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動手是犯了條例,她能去公堂告我的,你快快歇了那些念頭吧!”
顧母卻不以為意,“這能怎么了?她秦家如今失勢,不知道多少人等在后頭抓她小辮子,再說我們顧家如今正得勢……”
“夠了!”顧行舟徹底陰沉下臉,“娘你在胡言什么,如今多少人在外頭等著抓我的把柄,這些話你在屋里說說就夠了,切莫在外頭胡言!”
顧母脫口而出之后,也察覺不對,心里發(fā)虛,面上卻還是不服輸。
低著頭跟顧言小聲嘀咕,“看你爹窩囊的,你以后娶妻可不能這樣,可要好好給你娘子立規(guī)矩!”
顧言這會哪里還聽得進去,滿腦子都是秦招月剛剛離開的背影。
忍不住仰頭朝著顧母嗚咽,“祖母,你不是說,只要我跟娘親哭一哭,鬧一鬧,她就會留下來陪我嗎?為什么她就,就走了,她都不管我了嗎?”
顧母連忙瞥了一眼顧行舟的眼色,摟著顧言往床上按。
“好了好了,怎么病得說胡話了?沒事,你娘不疼你,祖母疼你,乖孫孫好好睡一覺,待會大夫就來了呢!”
顧行舟自小習武,耳聰目明,顧言那點話聽得一清二楚,只是此時他也懶得去管,滿腦子都是剛剛秦招月離開時決絕的背影。
他抬腿就想要追上秦招月的步伐,還未走兩步,手腕就被人攥住。
一回頭,正瞧見蔣南風仰頭盯著自己,眼底含著希冀。
“行舟,我有事想與你談?wù)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