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清冷的語調(diào),在音樂廳里掀起的是軒然大波。
誰都聽得出來,姜星杳這是在無聲的威脅。
這個世界上懂行的,可不僅只有在座的這些評委,觀看這場比賽的觀眾,也有很多業(yè)內(nèi)人士。
她的實力擺在這里,如果因為靳擎嶼的一句話就讓他的分數(shù)低得離譜,那就是比賽的黑幕。
場面因為姜星杳的話,變得有點尷尬。
主持人更是直接將求助的目光落在了周懷宴身上。
周懷宴也聽出來,姜星杳和靳擎嶼針鋒相對,明顯就是認識。
他問:“靳總,您和這位二十號選手,有淵源?”
靳擎嶼的手指,還在有意無意的撥弄著無名指上的婚戒,一雙冷沉的目光,正沖著姜星杳的臉望過來。
女人一身嫩綠色的旗袍,像極了春日里朝氣蓬勃的嫩芽,她周身都縈繞著靳擎嶼熟悉的傲氣,沒有一丁點兒的頹唐或者脆弱。
靳擎嶼看著她那張畫著精致妝容的臉,眼睛里閃過幾分燥意。
很好,讓秦江南撒謊騙他,說什么腰傷,說什么住院。
他冒著大雨在深市找她,可她呢?
她打扮得光鮮亮麗,在這里搔首弄姿。
靳擎嶼看著姜星杳的時候,姜星杳視線卻越過了他,看向了他旁邊的周懷宴,她問:“周總,請問周家出資的比賽,是靳總的一言堂嗎?
還是說這場比賽是幌子,真實目的就是為了悅他靳擎嶼一人的耳目?”
姜星杳的語氣有點咄咄逼人。
她看起來冷靜,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手心里已經(jīng)大汗淋漓。
大概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她永遠忘不了靳擎嶼在她最信任他的時候,從背后捅過來的那一刀。
比起針鋒相對來,靳擎嶼的沉默更讓她覺得害怕,她干脆就不給靳擎嶼開口的機會。
周懷宴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姜星杳質(zhì)問,他也不惱,反而還是笑盈盈地對著靳擎嶼說:“靳總,看來今天這個人情,我是給不了你了?!?/p>
轉(zhuǎn)而看向了幾個評委,他道:“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給我們二十號打分?剛剛?cè)思业脑捖牭搅税??可一定得公平公正,若是讓我知道誰在這里徇私舞弊,做些不干凈的臟事,別怪我周家做事不留情面?!?/p>
怎么不留情面,周懷宴也沒有說,卻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港城誰不知道,周家黑白兩道都混得風生水起,周大公子的不留情面,可沒有那么容易。
幾個評委也不敢猶豫,紛紛亮出了自己的打分板,姜星杳的技巧,沒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之前處理不好的細節(jié)部分,在沈瑩的幫忙下也都行云流水。
幾個評委之間也沒有商量,給她的分數(shù)都是九點五分上下。
這樣不約而同定下的分數(shù),已經(jīng)可以說明姜星杳的水平了。
主持人也趕緊接上了話:“看來幾位評委對我們二十號選手的表現(xiàn)很滿意啊,大家還有什么建議要告訴二十號選手嗎?”
沒有靳擎嶼的搗亂之后,姜星杳臉上露出了禮貌的微笑,恭順地等著評委們的意見。
其中一名老者道:“姜小姐,我想問一下你剛才彈的那首曲子,是你自己作曲嗎?之前好像沒有聽過?!?/p>
“不是?!庇喙馄沉私鎺Z一眼,姜星杳直截了當?shù)胤裾J,“曲子是我找一個朋友幫我寫的,我不會作曲。”
她現(xiàn)在徹底看清楚了,靳擎嶼能幫著姜燦燦奪走她的一首曲子,就能奪走第二首。
在自己沒有強大起來之前,她不想再暴露自己的曲子。
從現(xiàn)在起,她寫的每一首曲子,都是推翻他們誣陷她抄襲的證據(jù),總有一天,她會把這所有的東西,甩到靳擎嶼,甩到程璟的臉上。
那老夫人臉上好像閃過了幾分失望,但很快又和姜星杳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就坐了回去,其他評委也沒有再發(fā)表什么意見。
這場鋼琴比賽一直都是現(xiàn)場打分,選手們或許不清楚,但主持人和在場的觀眾已然知道了結果。
見沒有人再出聲,主持人直接開始宣告了,每一位選手的分數(shù)。
姜星杳以零點三分的優(yōu)勢,贏過了十九號,拿到了這次比賽的第一。
沉甸甸的獎杯被遞到她手上的時候,姜星杳只覺得,自己懸著的那顆心驟然一松。
閃光燈照在她的臉上,快門的聲音在身邊環(huán)繞著。
姜星杳太久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眾星捧月的場合,她還有些不習慣,目光落在觀眾席上,她遙遙地看到沈瑩一只手對她豎著大拇指,另一只手,則是沖著她的方向高高舉起手機。
手機好像還處在開著視頻的狀態(tài),她看不到手機屏幕里的人,也知道對面肯定是沈明訴。
那些許的緊張終于散去,姜星杳露出了禮貌的笑,配合著媒體們拍照。
等到一切結束,已經(jīng)是半個小時之后了,觀眾席上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剛才靳擎嶼坐過的地方,同樣是空蕩蕩的。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了。
沈瑩走到了姜星杳面前,她給了姜星杳一個大大的擁抱:“星杳,恭喜你啊,我就知道你肯定可以的?!?/p>
姜星杳也笑,她看著手里的獎杯,十六歲那年未完成的夢,好像在她二十五歲的時候一并實現(xiàn)了。
“星杳,你現(xiàn)在拿了冠軍,在這個圈子里也算是有點名氣了,接下來可能會有公司找你合作商演,等會周家還有個晚宴,我的建議是,你應該去看看,結識一下業(yè)內(nèi)的人?!鄙颥撜f。
她很清楚姜星杳的目標是什么,想要自證,就要快速地把自己的名聲打響。
各種賽事并不常有,只靠參加比賽總歸太慢了。
多接觸一些活動,也是快速打響名氣的路子。
尤其是今天,姜星杳才剛得了這場比賽的冠軍,更應該趁熱打鐵。
沈瑩說的這些,姜星杳心里也一清二楚,她沒有拒絕:“沈瑩姐,你等我一下,我去后臺拿了包就跟你去?!?/p>
她留下來拍照耽擱了一段時間,參賽的選手都已經(jīng)走了,后臺也空蕩蕩的。
姜星杳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包,她正要出門,門口忽然罩下來大片的陰影。
靳擎嶼雙手環(huán)胸,居高臨下地看著姜星杳,一雙眼睛帶著嘲弄:“靳太太今天可真是出盡了風頭呀,不在我身邊的這一個月,你就是這樣花枝招展地到處招搖的?”
他一步一步朝著姜星杳走過來,每一步都帶著十足的壓迫感。
只看到他的那張臉,姜星杳就覺得心臟像是被人攥住了,揪痛得厲害。
喉嚨里有腥甜翻涌不斷,姜星杳沒理他,抬腳想要越過他,可靳擎嶼的手先一步伸過來,攥住了姜星杳的肩膀,把她按在了梳妝臺前。
他說:“躲什么?我在這里影響你找下家了?
姜星杳,你可真是好樣的,我不就是沒下水撈你嗎?你就這么一句話不說一走就是一個月?
如果今天我沒找到你,是不是過兩天我們招搖的靳太太,就能給我搞個孩子出來了?”
他看著姜星杳那一身嫩綠色的旗袍,襯托著玲瓏有致的曲線,在一眾白裙子女人里,她是那樣的引人注目,讓人沒辦法忽視。
萬人齊聚的音樂館里,只有她耀眼奪目到一出場,就能抓住所有人的視線。
靳擎嶼還記得,周懷宴剛才看到她時,一閃而過的驚艷。
只要想想他的太太,費盡心力地逃離他,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如此閃閃發(fā)光,靳擎嶼就壓不住心里翻涌不斷的戾氣。
他捏著姜星杳的下巴,頭低下來,嘴唇還沒有碰到女人嫣紅的唇,額頭上先傳來了一陣劇痛。
是姜星杳攥著手里棱角分明的獎杯,毫不猶豫地砸到了他的頭上。
毫無防備之下,靳擎嶼的身形都踉蹌了一下,他后退一步,手指按上額頭的時候,指尖沾染的是大片鮮血。
黏糊糊的血順著額角流下來,流到眼角,靳擎嶼咬了咬后槽牙,大片的陰翳幾乎要填滿瞳孔。
“被我說中心事了?惱羞成怒了?”靳擎嶼嗤笑一聲,他繼續(xù)對著姜星杳說著最扎人的話,也不管頭上流血的傷,伸手又要來拉姜星杳。
姜星杳抬腳,尖細的高跟鞋踩過男人的腳背,她說:“流那么多血也放不干凈你腦子里的齷齪,靳擎嶼,你可真惡心?!?/p>
孩子?他還好意思在她面前提孩子,他配嗎?
高跟鞋尖銳的細跟像是刀鋒,踩得靳擎嶼的腳背都有點麻木,他踉蹌著扶住了旁邊的梳妝臺,才穩(wěn)住了身形。
再回神的時候,視線里就只有女人遠去的背影,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發(fā)出噠噠的聲響,她走得搖曳生姿,帶著目空一切的傲氣。
靳擎嶼在那道背影里,卻好像感覺到了一股濃烈的陌生感。
姜星杳變了,她變得更冷漠了,也更冷傲了,好像還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靳擎嶼冷嗤一聲,手指又一次按向額角,鮮紅的血在指尖暈染,他眼里閃過了幾分古怪的暗芒。
許特助從外面急匆匆地跑進來,他還沒來得及說自己看到太太的消息,就先注意到了靳擎嶼流了快半張臉的血。
“靳總,您的臉…”
“姜星杳剛才往哪里去了?”靳擎嶼問。
不用許特助說什么,只看許特助那急沖沖的模樣,他就知道他看到姜星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