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官道上不疾不徐地行駛著,搖搖晃晃當(dāng)中日暮逐漸西斜。
嚴修遠起初還興奮地想著回家后的情景,想著和母親的團聚,但連日來的疲憊和很快襲來,他靠在柔軟的車廂壁上,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極沉,等他被馬車的輕微頓挫感晃醒時,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只有車檐下掛著的兩盞燈籠發(fā)出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前方一小段路面。
“嗯!到了嗎?”
嚴修遠揉著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問道,聲音還帶著濃重的睡意。
他以為已經(jīng)抵達了皇城或者閑云山莊。
對面的紀庚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聞言淡淡一笑:“還沒到皇城,圣上體恤,知你一路辛苦,特意在前方小鎮(zhèn)暫歇,他也在那里等你。”
“圣上也來了?”嚴修遠一聽,頓時清醒了大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激動。
圣上竟然親自出宮來接自己?這等待遇,讓他受寵若驚之余,也更加確信了紀老的身份和話語。
馬車緩緩?fù)O拢坪躐側(cè)肓艘粋€鎮(zhèn)子。
但奇怪的是,外面異常安靜,聽不到絲毫人聲犬吠,只有夜風(fēng)吹過空蕩街道的嗚咽聲,顯得格外冷清和詭異。
紀庚率先下車,嚴修遠也連忙跟了下去。
雙腳落地,他借著昏暗的燈光四下張望,不由得愣住了。
這里根本不是什么繁華的城鎮(zhèn),更像是一個被遺棄的荒鎮(zhèn)。
街道兩旁是低矮破舊的房屋,門窗大多破損不堪,路面坑洼不平,積著污水,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霉味和塵土的氣息。
整個鎮(zhèn)子死寂一片,看不到半點燈火。
“紀老,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一個人都沒有?”
嚴修遠下意識地靠近了紀庚一些,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這地方也太陰森了,根本不像是皇帝會選擇的歇腳之地。
紀庚面色如常,仿佛對周圍的詭異環(huán)境毫無所覺,只是平靜地道:“陛下此行乃是密行,自然要尋個清凈無人打擾之處。
“就在前面鎮(zhèn)衙,跟我來吧?!?/p>
說著,他便邁步向前走去。
嚴修遠雖然心中忐忑,但想到圣上可能就在前面,又有深不可測的紀老在身邊,只好壓下疑慮,快步跟上。
兩人沿著死寂的街道走了一小段路,果然看到前方出現(xiàn)了一座略顯破敗,但規(guī)模比周圍民宅稍大的院落。
門口掛著歪斜的牌匾字跡已模糊不清。
與周圍的死寂不同,鎮(zhèn)衙門口赫然站立著四名身穿暗紅色勁裝,腰佩長刀的炎武衛(wèi)!
他們?nèi)缤裣褚粯右粍硬粍樱凵皲J利地掃視著四周,在這荒蕪鎮(zhèn)中顯得格外突兀。
看到紀庚和嚴修遠走近,那四名炎武衛(wèi)目光掃過紀庚,微微點頭示意,并讓開了路。
紀庚領(lǐng)著嚴修遠徑直走入鎮(zhèn)衙大門。
院內(nèi)同樣破敗,雜草叢生,但大堂之內(nèi)卻透出明亮的燭光。
踏入大堂,嚴修遠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正上方那張?zhí)珟熞紊系纳碛埃?/p>
那人身穿常服,但眉宇間自帶威嚴,正是當(dāng)今圣上,紀云峰!
“圣上!”
嚴修遠驚喜交加,連忙上前就要行禮。
“修遠!”
紀云峰看到嚴修遠,臉上瞬間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快步迎了上來,一把扶住正要下拜的嚴修遠,上下仔細打量著他,語氣充滿了關(guān)切。
“真的是你!太好了!你沒事吧?快讓朕看看,受傷沒有...”
他仔細檢查著嚴修遠,確認他除了有些憔悴虛弱外,并無明顯外傷,這才長長松了口氣。
這番真情流露的關(guān)切,讓嚴修遠心中最后一絲疑慮也煙消云散,眼前之人確實是圣上,別人假扮不了。
突然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我終于看到親人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紀云峰連連拍著他的肩膀,隨即對堂內(nèi)侍立的幾名炎武衛(wèi)和隨從揮了揮手,“你們都先退下,在外守候,沒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p>
“是!”
眾人躬身領(lǐng)命,迅速退出了大堂,并關(guān)上了門。
整個大堂內(nèi),只剩下紀云峰、嚴修遠以及默默站在一旁角落的紀庚。
屏退左右后,紀云峰拉著嚴修遠走到一旁坐下,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壓低了聲音問道:“修遠,現(xiàn)在沒有外人了,你告訴朕,這大半年來,你究竟去了哪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膽大包天,將你擄走了?”
“你告訴朕,無論是誰,朕一定為你做主,將他碎尸萬段!”
嚴修遠聽到詢問,剛想開口訴說這半年的經(jīng)歷,話到嘴邊卻猛地頓住了。
他想起了師父的叮囑,絕不能向外人透露關(guān)于他的任何信息。
可是眼前的是皇帝,是和自己最親近的人之一,也不能說嗎?
在這種糾結(jié)當(dāng)中,他臉上頓時露出了猶豫和為難的神色。
紀云峰看在眼里,目光微微一閃,語氣更加溫和,帶著鼓勵的語氣:“修遠,不用害怕。是不是擄走你的人威脅你了?你放心,在這里絕對安全,有朕在,誰也傷不了你!”
“你盡管說出來,那人是誰?長什么模樣?朕定將他揪出來,替你討回公道!”
嚴修遠連忙搖頭擺手:“不是的!我其實不是被人擄走的!是...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跟他走的!”
“心甘情愿?”紀云峰故作驚訝,眉頭緊鎖:“是誰?能讓你心甘情愿離家大半年,音訊全無?”
“是...是一位本事非常高強...的神秘人?!眹佬捱h斟酌著詞語,小心翼翼地說道,“他沒有害我,反而收我為徒,教了我很多厲害的本事。”
“收你為徒?”紀云峰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追問道,“他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子?是何來歷?”
“這個…他一直戴著面具,我不知道他長什么樣子?!眹佬捱h低下頭,不敢看紀云峰的眼睛:“名字和來歷他也不肯說,非常神秘。但是他對我是真的好,教我本事,從沒虧待過我?!?/p>
紀云峰看著嚴修遠這副模樣,心中已然有數(shù)。
他放緩語氣,如同哄勸一般:“修遠,朕是圣上,不出意外未來也是你的岳父,是你最親近的人,你連朕都信不過嗎?”
“你仔細想想,他那面具之下,大概是什么年紀?聲音如何?武功路數(shù)有什么特點?”
嚴修遠被紀云峰溫和的話語說得有些動搖,他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小聲說道:“我?guī)煾鸽m然戴著面具,但聽聲音,感覺好像比較年輕?!?/p>
“但是實力真的非常厲害!深不可測!我不過我跟著他學(xué)了才半年多,就已經(jīng)從原來的四境,突破到七境武者的水平了!”
說到最后,他的語氣中忍不住帶上了一絲驕傲,這也確實是他這段時間覺得最不可思議和最值得炫耀的事情。
要知道就算天賦異稟者想要從四境突破到六境,也至少需要數(shù)年時間。
而嚴修遠半年時間就能夠做到,足以看出其中的不同尋常。
“半年?四境到七境?”
這一次,紀云峰是真的被震驚到了,就連一直閉目眼神,仿佛置身事外的紀庚,眼皮也幾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
這等提升速度,簡直聞所未聞!絕非尋常武學(xué)傳承所能達到!
而上一次做到如此迅速提升實力的,還是他紀云峰自己。
教他這個本事的便是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