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離許長夏遠一些,最好不必再見面。
然而,沒等陳硯川拒絕的話說出口,一旁,江雷霆的車到了。
江雷霆遠遠朝他們招呼了聲:“硯川,夏夏!怎么還在車上呢?”
許長夏叫了聲“爺爺”,又回頭朝陳硯川看了眼。
陳硯川和她對視了眼,心中終究還是有些不忍,低聲道:“行吧。”
許長夏這才放了心,回頭朝江雷霆那兒走了過去。
江雷霆是前天回來的,上面那位過了喜壽才回來,何嫂也是那時候一塊兒回來的,車上何嫂遠遠看見許長夏,便掩不住心中的激動。
一下車便拎了一大堆的東西來,道:“夏夏你瞧,你不是喜歡吃這種北邊的泡菜?我去北方這些天剛好和他們學了,這味道你肯定喜歡!”
許長夏見她把泡菜壇子都拎了過來,忍不住笑道:“哪兒用這么多?”
“不多!早上用來配粥吃再好不過了!”何嫂笑呵呵道:“我還在那兒學了好多菜!回頭都做給你吃!”
許長夏一聽東北菜,就想起地三鮮,酸菜白肉,還有鍋包肉,她好久都沒吃過正宗的東北菜了,上一次還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尤其是鍋包肉,光想起那酸甜的味道,許長夏就有些饞。
何嫂把泡菜壇子拎到廚房里,就開壇子給許長夏用筷子夾了一筷子給她嘗,許長夏剛把泡菜放進口中,她就一臉期待地問道:“怎么樣?”
“好吃!”許長夏連連點頭道。
沒想到何嫂去了一趟北邊,還真學了不少本事回來!
“就知道你喜歡!”何嫂笑得眉眼都不見。
她還真是為了許長夏,尤其是鍋包肉,她一嘗就知道許長夏一定愛吃,特意為她學了回來的。
剛好家里有現(xiàn)成的肉,何嫂見許芳菲菜都燒得差不多了,朝許芳菲和許長夏神神秘秘道:“我來給你們做一道東北特色菜!保管你們喜歡吃!”
許長夏見何嫂開始用刀片肉,就知道是什么了。
但還得裝作一臉不解的樣子,給何嫂捧場。
“你們先去坐下!我馬上就好!”何嫂一股腦地把她們都趕了出去。
何嫂想著許芳菲手上石膏剛拆,做事情肯定還不夠利索,索性把剩下的活全都包圓了。
外面大圓桌子,滿滿當當?shù)刈艘蛔雷拥娜恕?/p>
菜端好,酒倒好,何嫂的鍋包肉也就端上來了。
“嘗嘗?”何嫂朝大家催促道。
“何嫂,你也坐下來吃吧!”許芳菲伸手將她拉了過來,道:“今天大年夜,咱們一塊兒吃!”
何嫂也沒客氣,就挨著許長夏身邊坐下了。
“來來來!大家先來碰個杯!”江雷霆笑著招呼道。
何嫂一看陳硯川手上端著的是熱茶,好奇地問道:“陳先生,你怎么喝茶呀?”
“他傷還沒好全呢,不能喝酒?!痹S芳菲隨即回道。
何嫂這時才注意到,陳硯川的左手上扎著繃帶:“你這手……”
陳硯川隨即將左手放了下去,笑了笑,沒作聲。
何嫂只聽說霍遠征弄了個定時炸彈,陳硯川和許長夏兩人都被炸傷,但是沒想到陳硯川比許長夏的傷重了這么多。
她回頭看看許長夏,又看了看陳硯川,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其實陳硯川對許長夏有好感,何嫂早就心中有數(shù)了,只是一直沒說出來。
這話也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說出口,這個秘密一旦戳破,后果將不堪設想。
今晚的年夜飯,所有人都來了,唯獨缺一個江耀。
何嫂忍不住開口嘀咕道:“要是阿耀能回來就好了……”
“沒事兒,他明年一定能回來過年!”江雷霆笑呵呵道:“反正過幾天夏夏就能上島去陪他?!?/p>
江雷霆其實也是在強顏歡笑,他何嘗不想跟自己的親孫子一塊兒過年?
上一次和江耀在一塊兒過年,他自己都已經不記得是在什么時候了。
一旁陳硯川朝老爺子看了看,端著茶杯道:“那就,祝祖國繁榮富強,國泰民安?!?/p>
“還是硯川說得好!”江雷霆笑著回道。
其他的話,今晚是大年夜,就不多說了,大家只能祈愿明年更好,打了勝仗,江耀便能回家過年了。
一大桌子人熱熱鬧鬧吃完年夜飯,許勁起身道:“我下午去買了些煙花爆竹回來,大家一塊兒去放煙花吧。”
辭舊迎新是作興的,連江雷霆也一塊兒跟到門口去看煙花。
許勁買了好些煙花回來,在自家寬敞的前院里擺成了一排,隔壁小孩放完了小煙花,也都湊過來看熱鬧。
許長夏見幾個小孩兒過來,隨即回屋里去抓了一大把酥糖和蜜棗,一個個的分給他們。
響亮的鞭炮煙花聲嚇得幾個小屁孩兒不斷地往后退,許長夏笑著抱起其中最小的一個小女娃兒,捂住了她一邊耳朵。
璀璨的煙花下,陳硯川隔著半個院子看向笑得燦爛的許長夏。
她笑得很是好看,陳硯川已經很久沒看見許長夏笑得這么開心了。
她仰頭看著天上的煙火,五顏六色的煙火,襯得她的臉更是紅潤好看。
她在看煙火,他卻在看她,不由自主地,視線便被她吸引。
有一支煙花放的時候力道太大,倒在了地上,直沖著許長夏和幾個小孩兒過去,嚇得幾個小孩兒哇哇直叫。
許長夏抱著小女娃兒往邊上推開了幾步,陳硯川正要過去,許長夏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來,穩(wěn)穩(wěn)扶住了她,道:“小心!”
許長夏剛好是踩到了門口的門檻石,倒退的時候險些被絆倒。
煙花的聲音太大,她以為自己聽錯,下一秒,才愣愣回頭看了眼。
“耀哥!”她驚喜地叫了聲:“你怎么回來了?!”
江耀拄著拐杖,朝她笑著道:“你猜?!?/p>
他緊趕慢趕,才趕在夜里回到了杭城,他坐的車半路上拋錨,原本是可以在下午趕回來的。
許長夏看著風塵仆仆的江耀,一時間喜極而泣,放下懷里的小女娃,一下子緊緊抱住江耀。
江耀被她抱得往后退了一步,險些摔倒,只是不住地笑著:“哭什么呢?”
許長夏是太開心了,激動到一時說不出話來。
明明前兩天他給她打電話時還說回不來了,要陪著各位領導首長一塊兒在部隊過年!原是騙她的!
煙花放完,院子里的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是江耀回來了,都驚喜得不得了。
許芳菲問道:“飯還沒吃吧?我給你去熱點兒菜!”
何嫂也是一語成箴,激動得跟著許芳菲一塊兒趕緊回屋里去給江耀熱飯菜,他們誰也沒想到江耀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江耀是跟著軍需車一塊兒回來的,就他一個人,什么東西都沒帶,就這么回來了。
江雷霆已經許久沒有看到江耀了,上前拉著他的胳膊上下不斷地打量著,眼里含著淚問道:“怎么今天讓你回來了呢?”
“我是特例,上面看在我腿腳不方便的份上,還有夏夏和舅舅受傷的份上,才給我放了三天假,準我回家過年?!苯f話間,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陳硯川。
陳硯川和他對視了幾秒,笑道:“回來就好。”
江耀見陳硯川能自己站在那兒了,便知道他身上的傷肯定是好了大半了。
他又看向陳硯川的手指,見陳硯川手指并沒有像之前那樣僵直著,心里的大石這才放了下去。
假如陳硯川那兩根手指真的沒用了,那他和許長夏兩人真是不知要怎么補償他才好,尤其是許長夏。
“別在外面傻站著了!回屋里吃飯吧!外面冷得緊呢!”許芳菲熱好了飯菜,隨即朝院子外面幾人道。
許長夏牽著江耀的手往屋里走時,陳硯川卻站在門外道:“我就不進去了,局里還有些事兒沒處理完?!?/p>
江耀知道陳硯川是因為他上回在醫(yī)院里跟他說的那幾句話,所以有刻意避嫌的意思。
他隨即停住了,回頭看向陳硯川,挽留道:“舅舅,我剛回來,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年夜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待會兒我讓管家送你回去也不遲?!?/p>
陳硯川看著他和許長夏,笑了笑,道:“真有要緊的事情,剛才我便跟老爺子和夏夏說過了,吃完了飯就走?!?/p>
“明天或者后天,等我空些,咱們再單獨吃頓飯?!?/p>
不管江耀在不在意他今晚過來吃飯這事兒,江耀好不容易跟許長夏見次面,尤其今晚是大年夜,江耀好不容易趕了回來,他就不留在這兒礙眼了。
江耀知道今晚是留不住陳硯川了,斟酌了下,點頭回道:“那行吧,明后天我給你打電話?!?/p>
“硯川局里的事情這么多呢?”江雷霆讓自家管家去送陳硯川,回頭時忍不住嘀咕道。
“他中間好長一段時間沒回局里,想必是積壓的事情太多了。”江耀淡淡回道。
幾人回屋里時,江耀一眼便看到陸風坐在輪椅上看著自己。
其實江耀這一趟回來,也是想看看陸風身體恢復得怎樣了,見他能自己坐在輪椅上了,這才放心。
兩人一見面,陸風便忍不住地眼眶紅了一圈。
“長官,對不住了,以后我……”陸風朝他哽咽著道。
江耀走到他面前,忍不住笑著伸手輕輕拍了下他的肩,道:“不是上下屬,咱們也能是家人,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兒事兒算什么呢?”
他說話間,從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遞給了陸風,道:“等你好些了,我和夏夏還是聘你做司機,畢竟咱們這一大家子都指著你呢?!?/p>
他剛才從杭城軍區(qū)繞了一趟,特意把陸風的退伍證書帶了過來。
“其實這樣也好,如果你還在部隊,總會有這樣那樣的事兒要你回去,現(xiàn)在好了,咱們需要你的時候你就能在身邊幫襯。”許長夏跟著安撫道。
她也知道,陸風是因為看到江耀一時有些激動,又有些委屈,所以才止不住的哭,也能理解,畢竟他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就碰上了這樣的生死大事兒。
江耀吃完了飯,大家一塊兒閑聊起來,說起這次上頭小年夜去小島慰問的事兒。
因為Y國道歉的態(tài)度誠懇,因此這仗還是沒能打得起來,所以大家今年這個年都過得還算是心里安穩(wěn)。
唯一不安穩(wěn)的就是俞政興。
原本預計的新政委大概會在元宵節(jié)前后到任,現(xiàn)在提前了至少一周,俞政興直接被除去黨務工作,免去職務,等到新政委就任,他就會被立刻遣送回京,等待紀律審查結果出來,或許會被直接開除黨籍。
上頭是因為實在心疼江耀的這條腿,而且是因為在喜壽的時候才知道江耀的腿再次開刀,因此大發(fā)雷霆。
外患未除,軍內還有這種伺機報復的行為出現(xiàn),俞政興直接被當成了典型,全軍通報。
“這倒真的是好事兒,否則我也不放心讓夏夏上島,他對你都敢伺機報復,對夏夏那就更不用說了?!苯做牭绞沁@樣的處分,心里不知有多開心。
“您說的對?!币慌院紊﹨s是愁眉苦臉道:“可我才剛從北方回來,夏夏還沒吃著我給她做的菜呢,她一個人去島上,我又不放心?!?/p>
秦良生在旁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那你真是小看夏夏了,她一個人指定能行。而且她每個月都會回來幾天,要回學校參加考試,學校都和她說好了的?!?/p>
何嫂卻忍不住問江耀道:“那你看假如我也申請跟著上島,能行嗎?”
“我都不能跟著去,你自然更不行了。”許芳菲被何嫂逗得也止不住地笑。
然而何嫂是真心待許長夏好,許芳菲心里知道,何嫂在江家,就像是許長夏的半個婆婆似的,又操心又勞力,她心里感激何嫂都來不及。
大家又善意地嘲笑了何嫂幾句,因為江耀舟車勞頓,他們怕他身體吃不消,便讓他和許長夏先上樓去休息了。
許長夏聽著樓下他們打牌打算守歲的聲音,朝江耀道:“你看明年等陸風好些了,我們給他多少工資合適呢?”
江耀伸手將她拉到了面前,低聲道:“這事兒晚點再說?!?/p>
“你這些天,有沒有覺得身體不太舒服?”他頓了頓,繼續(xù)輕聲問道。
許長夏聞言,愣了下,下意識回道:“沒有,腦震蕩的后遺癥已經好多了。”
“我不是指這個。”江耀輕輕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