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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修羅場

“南霄神尊。”

火海上空,身形高大,面色黝黑,看著不像仙神更像世俗武夫的公孫廉,正對著下方火海中那團(tuán)金光解釋:“不是我不愿將法訣教您,實(shí)在是我這法訣有些拗口,這么多年除了我自己外,就沒人能學(xué)會……”

“很難嗎?”一道反問,打斷他滔滔不絕的解釋。

剛想回答一個“難”字,就聽下方金光當(dāng)中,再次傳出一句。

“你覺得,對本座而言可有難學(xué)的法訣?”

“……”公孫廉沉默了一下,回想起神域中的傳聞。

“是我多慮了。神尊,我這就將法訣教于您。”

月光為那張安靜的睡眼渡上一層柔光。

郁嵐清三步之外,靜靜注視著那張臉,眉宇間劃過一抹擔(dān)憂。

師尊每日都會睡上一陣。

她明白,這與先前那幾次突然失去生息不同??烧驹谶@么近的地方,卻感受不到師尊身上任何生息,她便沒來由心慌不已。

上一次,她該堅定拒絕那半枚造化果。

已經(jīng)過去的事情,無從后悔,也不應(yīng)再耗費(fèi)時間糾結(jié)。

或許找到那處鴻蒙元?dú)鈴?qiáng)盛之地,可以從中搜刮一些,用以讓師尊養(yǎng)身子?

又或者,等到下次見面時,向那西洲佛子打聽打聽?

那位西洲佛子對鴻蒙元?dú)饬私忸H深,許是知道在哪里還能尋到。

正思索著,郁嵐清便見師尊合著的眼皮輕輕顫動,隨即睜開了眼。

一雙犀利的眼神,在望過來時,瞬間收斂住厲色,變得如方才的月光一般柔和。

“怎是你在守著為師?”沈懷琢有些不滿:“那姓徐的老家伙偷懶去了?”

“……我在這呢?!闭f誰老呢,大家同是修到過大乘境的人物,誰又能比誰年輕到哪去?

當(dāng)然,這句話徐真人不敢說出口。

他沒錯過,方才沈道友睜眼時,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鋒芒。

就算同為大乘,實(shí)力也有高下之分。他能肯定,沈道友散功前的實(shí)力,比他那時強(qiáng)上許多。

惹不得。這樣的狠人,真是惹不得吶!

不久后,聽沈懷琢說完他想出的辦法,徐真人還是沒忍住,嘴欠地問了一句:

“這法子真能有用?”

“有沒有用,試試便知?!?/p>

沈懷琢說著不再理會徐真人,看向金邈道:“松開你對這艘船的控制?!?/p>

金邈依言照做,陣盤上嵌入的靈石剛好消耗得差不多了。陣盤失去控制與補(bǔ)給,整艘船航行的速度隨之漸漸緩慢下來。

“沈前輩,然后我需要做什么?”

“做什么?”沈懷琢指了不遠(yuǎn)處空著的椅子,“坐著就行?!?/p>

說罷,他開始催動新學(xué)來的法訣。

說來這法訣的奧義并不復(fù)雜。

就是“以物尋主”,哪怕已被重新任過主的物品,依舊可以依靠這個追根溯源的法訣,尋找到上一任主人。

沈懷琢一邊催動法訣,一邊將這法子講述給徒兒聽。

一旁其他人,也沾上光聽了。

直將金邈聽得滿臉驚恐,剛挨上椅子沒有多久的屁股,蹭地一下就彈了起來。

“沈前輩,您的意思是,那個指著我鼻子罵的白發(fā)胖子,不是蜃景里的假象,是個真實(shí)存在的人,而且還是這艘寶華船的主人?”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你先坐下,莫打擾沈前輩施展法訣?!彼就矫煨÷曁嵝选?/p>

金邈趕忙坐了回去。

沈懷琢沒有作聲,只見他雙手結(jié)印,雙眼微閉,口中念念有詞。

隨著他的行動,已經(jīng)停滯下來的寶華船重新開始航行,方向卻與先前不同。

眾人全都露出驚疑的神色。

難道這船,還真能自己找到它真正的主人?

半晌,寶華船航行的速度越發(fā)加快,沈懷琢忽然睜開雙眼。

“那倒不是?!彼卮鸬氖墙疱惴讲拍莻€問題。

金邈愣了一下,旋即狠狠松了口氣,“我就說嘛,這船的主人怎么可能還在世上?”

“當(dāng)初我兄長和長老們發(fā)現(xiàn)那處洞府遺跡時斷定,那座遺跡至少已經(jīng)塵封了千年之久!”

沈懷琢沒有接這句話,只淡淡地掃了金邈一眼,隨后接著道:“這艘船的主人,是一位眼角長著梅花胎記的修士?!?/p>

他在催動法訣后,看到了這艘船歷任主人的身影,最近的一道身影是金邈,身影淺淡到只有一道輪廓。

再往前一位便是金釗,只比金邈稍重一分,依稀能看出是個人形。再往前,則是金邈所說的那個,指著他鼻子怒罵的矮胖白發(fā)男子,他的身影也十分淺淡。

比起這些淺淡的影子,只有一道身影格外清晰,那人身形頎長,文質(zhì)彬彬,眼角處長著一個拇指蓋大小的胎記,那才是寶華船真正的主人,不過應(yīng)是隕落已久,肉身與神魂皆滅。

沈懷琢想要催動法訣,讓寶華船尋他,船身根本沒有反應(yīng)。

只在尋找新主金釗與真正的主人之間那道矮矮胖胖的身影時,才開始移動起來。

“你見到的那人,雖不是寶華船真正之主,卻也算是它的主人。我們現(xiàn)下,正在去尋他的路上?!鄙驊炎翆χ疱阏f道。

“???”金邈瞪大雙眼,滿眼驚愕。

才剛落下去的心,轉(zhuǎn)瞬又提了起來。

一旁,徐真人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急忙傳音說道:“我知道了!”

“我知道班云前輩為何那么憎惡奉懷那廝了!”

“嗯?”沈懷琢眉頭一挑。

這里面還有別的事呢?

不用沈懷琢詢問,徐真人已竹筒倒豆子似的將故事講出。

原來那位身家極豐,為人招搖的奉懷,是以傀儡術(shù)起家,擅做各種精致小巧的傀儡人偶,他那蓬天宗,就是專門煉制這些東西的。

每每煉制新的人偶時,都會煉制出十余種模樣相似,作用與細(xì)節(jié)卻不盡相同的,然后統(tǒng)統(tǒng)塞進(jìn)隔絕視線與神識的錦盒中出售。

千余年前,這種人偶曾在北洲風(fēng)靡一時,頗受年輕修士追捧。

高階修士是看不上這種東西的,徐真人口中的班云前輩,是位大乘境前輩,奉懷剛出名時,他就已經(jīng)邁入大乘,對于奉懷那些投機(jī)取巧,坑騙靈石的東西并無半點(diǎn)興趣,可他卻有個血脈后輩,雖隔了七八代,卻是唯一的后人。

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被養(yǎng)得單純了些,中了奉懷的算計,用好幾件法寶,換了奉懷手中一件據(jù)說極其稀少的人偶。

后來因露富被人盯上,在從蓬天宗回去的路上被人截殺。形神俱滅,連具尸體都沒留下。

班云前輩和奉懷的梁子,從這里就結(jié)下了。

“那個,金小友啊……”

徐真人看向金邈,“你再說說,上回那胖子要抓你時,阻攔他的那幾個人都長什么模樣?”

“一個干癟枯瘦,面容丑陋……”

“一個仙風(fēng)道骨,鶴發(fā)龐眉,胡須也留得極長,氣質(zhì)有些像是天衍宗壁畫上的祖師爺,當(dāng)然面容比那祖師爺老上許多……”

“這就對了!”徐真人激動得差點(diǎn)伸手去拽沈懷琢的袖子,“班云前輩就長這個樣子,我那老友當(dāng)初為自己畫像時,氣質(zhì)這塊仿的便是班云前輩的模樣!”

“……”饒是沈懷琢見多識廣,這時也忍不住道一句“好家伙”。

很難相信,這群不論恩怨情仇,年紀(jì)和城府都深的老家伙們聚在一起,該是怎樣的修羅場?

就徐真人口中奉懷那樣的,怕不是天天都得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