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清山苑后,郁嵐清并未奔向那座試煉機關(guān)。
而是徑直進入青竹小院。
第一部尚且能在外面徒手完成,最后這道步驟,卻需借助一些外物。
走到院內(nèi),被師尊安置的那座屋舍中,郁嵐清輕車熟路地找到了里面那間丹房。
屋內(nèi)一塵不染,丹爐潔凈如新。
除了因為籠罩住整座院落的除塵陣法以外,還因為這間丹房確實從來沒有動用過。
非但這里未經(jīng)動用,就連宗門內(nèi)青竹峰上,她那座小竹樓里的丹房,也未經(jīng)過動用。
她確實……不擅長煉丹。
當初在六藝堂上課那段日子,還炸毀了教習(xí)真人兩座丹爐。
不過按照師尊的話說,可以不擅長,不用,但別人住處里有的東西,她這里也不能少。
丹房里這座丹爐,還是個自帶虛火陣的爐子。
結(jié)實又好用。
無需自己引火,只要往內(nèi)注入靈力,很快便能生出爐火。
火勢大小也好控制。
郁嵐清向內(nèi)注入一爐靈泉,不多時水便沸騰開。
她取出先前便已揉好的一團白面,戳了戳似乎比徐道友告訴她方法時描述的略硬一些。
不過影響不大,畢竟她對靈力的控制細致入微,哪怕這面再硬,她也能把它再用靈力揉搓成細長一根。
不多時,一團面在她的努力下,變成細細長長的一整根面條。
由于先前用靈力揉搓的時間格外久,這一根面格外筋道,極具韌性。
哪怕郁嵐清中途用靈力挑起幾次,查看是否熟透,也絲毫沒有半點從中斷裂的趨勢。
還是有些硬了。
師尊對入口的東西要求極高,哪怕只是圖個好彩頭,她也不想師尊勉強入口不合胃口的東西。
做不到美味,至少不要折磨師尊的味蕾。
郁嵐清控制著火候,又煮了片刻。
煮這一根面條的同時,她又準備好一碗湯底。
這回不是她親手熬的,而是先前在靈寶宗時,就存入儲物戒的靈豚大骨熬成的湯。
奶白色的骨湯,配上那一整根柔韌勁道的面條,再加上幾葉燙的碧綠的青菜。
一碗長壽面,便這么做成了。
今日是師尊的生辰。
不在此日慶生,她卻依舊想以自己的方式,默默祝福師尊,如這長壽面的好寓頭一樣,無病無災(zāi),長壽無疆。
郁嵐清帶著這碗面出了清山苑。
沈懷琢正托著下巴,坐在玉瑤椅上,一晃一晃地盯著土豆和徐石兩個圓球玩碰撞游戲。
閑極無聊,還捏了一塊云,同樣團成一個球,加入它們亂滾亂撞的隊列。
眼見這三個圓球就快要碰撞到一起。
房間中多出一道身影,是徒兒從清山苑里出來了。
出來的比想象中快許多,非但自己出來,手上還捧著一只直冒熱氣和香味的大碗。
沈懷琢看的眼睛發(fā)直,控制著那團圓球的心念移開,那團由云霧和他靈力所構(gòu)成的“云球”,瞬時便消散開來。
用了比先前更大力道,同時撞向云球的土豆和徐石,“砰”地一下裝在一起,兩個小家伙都撞得眼冒金星。
一團軟球,變成一灘軟條。
土豆仰面躺在地上,望著蓮臺房間白花花的屋頂,心中感嘆。
祖宗忒不地道!
術(shù)法說收就收,也不知會一聲。
瞧把它撞的,都撞出幻覺了。
不然怎么會聞到骨湯面條的味道?
土豆鼻尖使勁聳動,隨即癱軟在地上的身子,刷地立了起來。
原來不是幻覺,而是真的有一大碗骨湯面條??!
它嗖的一下,竄到了小祖宗身邊,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過去。
祖宗有份,那應(yīng)該也有它土豆的吧?
第一回動手準備吃食,還是這樣一份懷揣著特殊心意的吃食。
出現(xiàn)在師尊面前,郁嵐清還有幾分不好意思。
面碗中升騰的熱氣,模糊了她與師尊之間的視線,過來湊趣的土豆,也減緩了幾分她心中的緊張。
她用靈力小心翼翼地托住面碗,送到師尊身旁的桌案上,并未多說什么沒必要的說辭,只低聲道了一句,“師尊試試,這面可合口味?”
沈懷琢眼中異彩連連。
滿是驚喜。
“好,為師嘗嘗!”
說罷,他便拿起筷子,夾起面條。
一根挑起,中間并未有截斷的地方,沈懷琢的視線落在碗中,很快便判斷出,碗中只有這一根格外有韌性的面條。
一碗面,一根到底,沒有斷截的地方。
毫無疑問,這是一碗長壽面。
而且,是徒兒親手為他制作的長壽面!
原來徒兒方才進入清山苑,并非去練劍,而是去為他準備此物。
顧不得面還有些燙口,沈懷琢已將它送入口中。
與尋常吃的面條略有不同,這面雖然很細,卻很筋道,格外地有咬頭。
他不想將面咬斷成好幾根,辜負徒兒特意準備的心意。
一手捧碗,一手舉筷,并未將面條卷做一團,而是就這樣只夾著面條的一頭,一口口將面送入嘴中。
頭也不抬,直到將一整根面條吃完,又飲盡了面湯,才滿足地擦擦嘴角,看向徒兒。
“這面很好?!?/p>
“為師甚是喜歡?!?/p>
他嘴角噙著的笑意,并非強裝出來,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
放下面碗,又認真地補了一句,“這是為師有史以來,吃過最香,最美味的一碗面。”
并非調(diào)味有多出奇,又或是這面有多獨特,而是其中的心意。
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
獨屬于徒兒對他的心意。
“徒兒,多謝?!鄙驊炎敛⒉贿^生辰。
但他收到了徒兒對他的祝福。
一切已在不言中。
他會如同徒兒的祝福一樣,長壽無疆,陪伴徒兒度過這一生悠長的歲月。
澄音神女所期待的,因慶生而激怒南霄神尊的場景并未發(fā)生。
相反,師徒倆有商有量,懷揣著同一個美好心愿,自然又溫馨地渡過這一日。
兩顆原本孤單的心,仿佛更緊密了。
師徒倆相視對望,瞳孔中只倒映著彼此的模樣。
這時,細長的尾巴盤繞上郁嵐清的手臂,土豆支棱起腦袋,哀怨地看看祖宗面前空空如也的大碗,又看看祖宗和小祖宗,用眼神示意。
它的呢?
一口都不給它留!
“方才那一碗不行,那一碗是為師尊準備的。我為你再煮一碗?!庇魨骨迳碛耙婚W消失在原地,不多時又取了一碗骨湯面條出來,這一次碗中的面不同于先前那樣,一滿碗只有一根。
就是尋常樣子。
不過熱氣騰騰,湯底濃郁,面條筋道。
許是對于祖宗“空碗”的舉動過于信任,土豆也埋頭吃得噴香。
旁邊,徐石早已從石頭圓球,恢復(fù)成平時小石頭人的樣子。
看著土豆埋頭苦吃,沈懷琢與郁嵐清都含笑看著它進食的場景,徐石默默將已經(jīng)邁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
它方才其實覺得,土豆那么沖出去,有些打擾沈長老與郁師姐的。
但它胳膊和腿都有些短,沒能攔住。
…
白玉蓮臺內(nèi)。
相隔一層,另外一間屋子中。
徐擒虎與徐鳳儀這對師兄妹,也并未處于修煉,而是同樣面露沉思之色。
徐鳳儀思考的眼神中,還閃爍著幾分興奮的光彩。
徐擒虎則是凝眉苦思,思索之余,還有一些躊躇猶豫。
“郁道友那面,應(yīng)當是做給沈前輩吃的吧?!毖垡妿熜忠矝]有開始修煉,徐鳳儀終于忍不住念叨出聲。
徐擒虎點了下頭,眼中的憂慮更加深了一分。
“也不知道沈前輩感覺如何?”徐鳳儀眼中滿是好奇,恨不能將自己的視線穿透房頂,直接看到沈長老與郁嵐清所在的屋子。
“哎?!甭牭綆熋弥裕烨芑@出一口氣來。
徐鳳儀疑惑地朝他看去。
接著,便見他愁眉苦臉地開口:“我方才忘記與郁道友交代,面不能揉得太硬,還有煮面時應(yīng)當控制的火候……郁道友平日練劍便是大開大合,力道極猛,我擔(dān)心她將那面團揉合得過于用力,反倒失了口感?!?/p>
“……”徐鳳儀無奈地看著師兄。
這是現(xiàn)在該擔(dān)心的事嗎?
徐鳳儀小聲嘀咕著。
“怎么不是,我雖與沈前輩相識的時間不長,卻也知曉,前輩他品味頗高,比我們師尊挑剔許多?!?/p>
“郁道友第一次親手制作吃食,掌握不好,很可能不合沈前輩的胃口?!毙烨芑⒁槐菊?jīng)地回答。
“……”這根本就不是重點好不好!
徐鳳儀無言以對。
她敢用師尊僅剩不多的頭發(fā)保證,沈前輩絕不會挑剔郁道友所做的東西!
無論郁道友做得好壞,沈前輩看到后,都只會感到欣喜。
先前的興奮好奇,因師兄過于正經(jīng)的幾句擔(dān)憂而減弱了幾分。
徐鳳儀無奈嘆氣。
師兄這顆榆木腦袋!
到底誰能懂,她方才在感慨些什么?
這種眾人皆醉,唯她獨醒的感覺,真是太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