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清寒,你師尊的好友?!?/p>
土豆一向清澈的眼睛里,帶著幾分凝重,不同于可愛外表的沉穩(wěn)聲音再次在識海里響起,郁嵐清的視線落在對方緊盯著師尊的眼睛上,心中涌起幾分猜測,
“你是土豆那位送它下界,來到師尊身邊的老祖宗?”
除了那位師尊曾提過幾次的“老伙計”,她也實在猜不到,還有誰會借著土豆的身體出現(xiàn)在這里。
識海中的聲音低低回了句“正是”。
得到肯定的答復(fù),郁嵐清心頭微松,抓住劍柄的手卻沒松開半分,不過她面前的“土豆”此時也沒在意。
那一雙明亮的龍眼,此時正死死黏在椅子上的人身上。
半晌才收回視線,仿佛松了口氣般,看向郁嵐清這邊,眼中帶著無盡唏噓。
“你保住了他這具身體的生機?!?/p>
“做得不錯?!?/p>
“南霄沒白惦念著你?!?/p>
“南霄……”郁嵐清低低念叨了一遍這兩個字,“這是我?guī)熥鹪谏辖绲拿???/p>
不待識海中的聲音回答,她又急切追問,“您可知道,我?guī)熥鸬降壮隽耸裁词虑椋俊?/p>
“確實是出了事……”
識海中的聲音,語氣更為唏噓。
“你師尊被困于九天之上,一時半刻沒法回來。這事一兩句話說不清楚,我在這里停留不久,長話短說,先撿重要的交代于你。”
郁嵐清點了點頭,一臉慎重。
事關(guān)師尊安危,她打起精神,謹記識海中出現(xiàn)的每一個字。
“最要緊的便是,無論如何也要守住南霄這具身體,保他生機不斷,魂魄不散?!?/p>
“此事出我口,入你耳,再不可傳給他們?nèi)酥獣浴?/p>
“總之這具身體里的,才是南霄的主魂,如若這具身體生機斷絕,魂飛魄散,那他在上界的本體也沒辦法繼續(xù)存活下去。如此,你可明白事態(tài)之嚴重?”
郁嵐清神情一下變得的無比緊張。
她原以為師尊只是在上界出了事情,被困于上界無法按照原本的意愿回來,卻沒想到嚴重到,非但師尊下界這具身軀,就連上界的真身也會有喪命的風(fēng)險。
能否保住性命的關(guān)鍵,就在眼前這具身體!
為師尊感到擔(dān)憂,揪心的同時,郁嵐清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原本她就要保住師尊這具身體的生機,如今更是要拼勁全力,做到這一切。
她不想師尊死!
她只要師尊好好活著。
哪怕……
哪怕師尊性命無憂后,一直置身上界,不能再回到她的身邊,她也想要師尊平平安安,好好活在世上。
眸光中的憂色,逐漸化作堅毅。
看著眼前神態(tài)異于往常的小龍,郁嵐清格外堅定地點頭應(yīng)道:“您放心,我一定竭盡所能,守護好師尊這具身軀。哪怕,拼上性命也在所不辭!”
“那還是最好別拼上性命?!蹦呐聲r間緊迫,識海中的聲音也忍不住勸了一句。
“你師尊可舍不得你拼命,我與他結(jié)識了上萬年,還是頭一次見他這么在乎過誰?!?/p>
“若非有你,他也不會改變心意,想要好好活下去?!?/p>
“總之,你守好他,自己也好好保重。至于上界的事情,我們會盡力盡早解決。”
“丫頭,你且放心,就算你師尊他無法再回到這具身體,以你的天賦早晚有一天也能飛升到上界,到時你們師徒便有再聚首的機會?!?/p>
“對了,差點忘記告訴你,你們這片界域最大的隱患,已經(jīng)被你師尊除去,想來此界飛升通道,要不了多久就能重新開啟……”
識海中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郁嵐清注意到眼前土豆飄浮在離地一尺高的身子,也漸漸朝地面落了下去。
就在那小身子快要軟軟倒地的最后關(guān)頭,識海中的聲音像是忽然響起一般,提醒道:“此界有個鮫人,是你師尊手下的血脈后輩,有事可尋她相助?!?/p>
說完這句,土豆小腦袋一歪,徹底癱軟在地上。
在它腦袋砸中地面的前一瞬,郁嵐清揮出一道靈力輕輕接住了它。
識海中的聲音已經(jīng)消失不見。
郁嵐清卻在心里回顧,對方方才說過的每一句話。
他說,師尊投生下界的神魂才是主魂,而上界僅是一縷分魂。
雖說不懂九天上神仙的事情,大郁嵐清大抵明白主魂與分魂的區(qū)別。就如化神境修士的本體與分身,分神隕滅頂多會對本體的實力或修為有所損傷,不至于致命。但本體若是隕落,分身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獨活下去。
所以,師尊這具容納了主魂的身軀至關(guān)重要。
他還說,師尊在乎她,為她才改變心意,想要好好活下去……
這句話讓郁嵐清心跳落了一拍,動容的同時細思極恐。
改變主意,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念頭,那便說明師尊先前心里存了死志!
那么師尊先前選擇用主魂下界投生,是不是就與這“死志”有關(guān)?
思及過去師尊悠閑度日,萬事不愿沾手的表現(xiàn),和實際上心懷正義,拯救蒼生的表現(xiàn)……郁嵐清心中隱隱生出猜測。
她的師尊,定然遭受了無比痛苦的事情,才對一切失去希望,生出死志。
下界這具身軀……
凡人之軀,哪怕服用了壽元丹,也只有區(qū)區(qū)三百載。
這三百載,就是師尊自己給予自己,最后的休閑時光!
不知不覺,郁嵐清紅了眼眶。
眼角不曾有淚水淌落,心底卻像是不停滴血一般。
她的師尊,不知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承受過什么。
她慶幸,師尊重新燃起了求生的希望。
卻也心痛,師尊遭受的一切苦難,和曾經(jīng)擁有過的絕望。
她亦是體驗過絕望的人,但比起她那點小災(zāi)小難,師尊所經(jīng)歷的,必定更加痛苦百倍,千倍,萬倍……
不然,師尊那般心性,又怎會輕言放棄?
看著近在咫尺,完美無瑕,卻毫無聲息的人,郁嵐清的心像被一百根銀針扎穿一般。
為師尊心痛的同時,腦海中還在回蕩著清寒前輩最后那兩句話。
“你們這片界域最大的隱患,已經(jīng)被你師尊除去……”
師尊為她除去了隱患。
她不認為這是巧合,或者隨意而為。
師尊定是惦記著這方界域飛升受阻,擔(dān)心他若不在,自己也會如同這方界域眾多前輩一樣,淪為“天譴”下的犧牲者。
這才在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先將此事解決。
師尊他……
為她付出良多。
這已經(jīng)遠遠超出師尊為徒兒所做。
清寒前輩說,她是師尊萬年來最在乎之人。
她不曾懷疑過這句話的真?zhèn)?。因為于她自己,她雖沒有萬年悠長壽命,但在她前世今生加起來的短短幾十載里,師尊亦是她最在乎,最珍視的人。
沒有之一。
在她心里,無人能與師尊相比。
…
九天之上,龍域。
一片清幽寒潭中,青玉色的巨龍?zhí)K醒過來。
尚不知方才被他勸說的下界小人兒,已將真相自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身影一閃,巨龍的身軀化成人形,與寒潭邊守著的一位一襲錦袍,面容清俊,卻眼神滄桑的男子恭敬說道:“多謝老祖為我護法!”
眼見他說完以后,便又腳下一抹,往龍域外趕。
男子開口:“前前后后,已舍兩道分身,你還要繼續(xù)摻和?”
飛入高空的身影,聞言卻將速度加快了些,像是生怕被阻攔住一樣。
不過兩息,便已在天上無影無蹤。
寒潭邊,錦袍男子輕嘆一聲。
旋即身影一晃,清俊男子消失不見,一條體態(tài)龐大的金龍盤踞于寒潭上空,朝著前面身影離去的方向噴出一道龍息。
正從龍域離開的清寒上神,身形微頓。
下一瞬,手中多出一塊堅硬的東西。
低頭一看,竟是一塊赤金色的鱗片。
這……是老祖的護甲金鱗。
老祖口口聲聲反對自己摻和四方神殿之事,卻并未真的阻攔。如今,還要助自己一臂之力。
有這一塊護甲金鱗,自己的神魂便能穿過那一片暴動的烈焰,與南霄搭上話!
…
短短兩個時辰,神域已經(jīng)亂作一團。
火光赫赫,映得無數(shù)仙神心下惶惶。
比這突然躁動的火海更令他們驚訝的,是忽然被南霄神尊本命神器擊潰的境域。
境域破碎,失去結(jié)界庇護,原本藏于其中的場景便暴露在外。
只見那一塊塊由玉靈貓構(gòu)建的鐘靈玉石上面,染著紅光,這抹紅與火海中的紅如出一轍。
再看那一塊塊玉石排列出的大陣,和陣中不斷抽取出的本源之力。
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神域當(dāng)中,有誰在背地里利用玉靈貓為惡!
膽大包天到如此程度的……至少也得是位八、九階神者吧?
亦或者……
眾仙神不敢再往下想。
就在這時,東神殿中,東霆神尊的真身搖身一閃,來到破碎的境域旁。
看著那暴露在外的大陣,和陣中因玉石碎裂,意圖向外逃竄的魔焰,眉頭一豎,伸手揮出一道神力。
強大的神力,看似是要抓捕魔焰,實則卻是要毀去這方境域遺留的證據(jù)。
然后,就在他的神力即將撞上那片玉石之時。
一只巨大的葫蘆忽然出現(xiàn)在前面。吸了進去。
東霆神尊神色一怔,接著就見那葫蘆上面站出個皮膚瓷白的娃娃,雙手扒住呼???,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接著將葫蘆口對準(zhǔn)兩道竄離遠處的魔焰。
原先被吸入葫蘆的神力再度飛出,對準(zhǔn)那兩道魔焰。
與此同時,一根根細長的須子快速生長,攀附上那些碎裂的鐘靈玉石,將每一塊有裂痕的玉石來了個五花大綁。
魔焰再次被封鎖住,沒有外溢的趨勢。
又有一道水光閃過,緊跟著日月同輝的光影在水光背后浮現(xiàn),將另外三道意圖逃竄的魔焰阻攔住。
白袍老者,人身魚尾的嬌美女子,和一對相貌相同的雙生兄妹接連出現(xiàn)在虛空中。
趴在葫蘆上的白娃娃,往他們身旁飄了飄,指著方才被自己改變方向的神力,天真一笑,
說道:“神尊定是太著急了,這才打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