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的聲音戛然而止。
接著添了幾分委屈,“師尊,我是芙瑤啊,是您的徒兒……”
“呵。”一聲輕笑響起,靈犬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眸中,卻沒有半分笑意,只有無盡的冰冷。
他的語氣越發(fā)冷冽,“本座是問,你,季芙瑤,究竟是什么東西?”
是的,他懷疑的并非有人冒充季芙瑤。
而是……季芙瑤本身。
如今落得這般境地,除了他自己的不慎,以及那青竹峰女弟子的步步緊逼,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那好徒兒屢屢為他惹事。
細(xì)想起來,就連他對上青竹峰那對師徒,屢次沖突,也是因她而起。
一想到這,他不由怒火中燒。
就在一日以前,他還是玄天劍宗最受敬仰的劍尊,宗門的大部分資源都向他傾斜,就連云海宗主,或宗內(nèi)輩份最高的元戌長老、居陽長老,都要對客氣有加。
可如今,他卻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這一切,都要拜他的好徒兒季芙瑤所賜!
“從本座的識海中滾出去?!遍L淵劍尊冰冷的語氣中夾雜著恨意。
“師尊……您莫這樣,芙瑤害怕……”低低的啜泣聲在腦海中響起。
長淵劍尊有一瞬間感到恍惚,下意識地他覺得自己該因這哭聲生出憐惜,可身上的傷痛,神魂的疲憊,還有眼前令人絕望的處境,卻讓他克制住了那些莫名的情緒。
他眼底的冷意越發(fā)清晰,“收了你那些手段,難道你以為,本座還會再上你的當(dāng)?”
過去那些年,死在魔焰中的人不知凡幾,修為高的,甚至有化神或煉墟境強者,修為低的,煉氣、筑基境修士更是數(shù)不清楚。
那么多人死在魔焰里,這么多年,也就不過只有一個玉虛門玉灃子僥幸留有殘魂。但那殘魂渾渾噩噩,只靠本能行事,遠(yuǎn)不如季芙瑤遺留的神魂清醒。
連化神境修士尚且如此,季芙瑤她又憑什么?
若說只是普通修士,真拿他當(dāng)傻子不成?
“本座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將你的身份與本座交代清楚?!?/p>
隱隱啜泣的聲音還在識海中回蕩,長淵劍尊嘴角勾起一抹諷笑,
“不然,本座現(xiàn)在便將神魂自爆,拉著你同歸于盡?!?/p>
他的語氣十分決絕,眼底似已萌生出幾分死志。
哭聲停息,片刻,嘆息聲響起。
一道火紅的光影出現(xiàn)在識海中,漸漸凝聚出一道人形,身姿婀娜,頂著的卻還是熟悉的那一張臉。
除了神態(tài)、氣質(zhì),五官幾乎如死去的月華一模一樣。
看著這張熟悉的臉,長淵心底再難生出半分柔情,“這應(yīng)該并非你原本的樣貌吧,這張臉又是你如何偷來的?”
“師尊說笑了,這就是弟子原本的相貌,難道初見時,弟子不就是這副樣子嗎?”
女子嘴角掛笑,聲音卻少了那刻意裝出的柔弱,就連眼中的怯懦也盡數(shù)收斂了回去。
長淵見狀,不由心口一堵。
果然,她就是裝的……
她那副柔弱可憐,只能依靠他的模樣,全都是她裝出來故意騙他的!
怒火再次涌上心頭,不顧傷勢,神魂之力在識海中凝聚出一道虛影,直朝對面面露淺笑的女子襲去。
那女子卻身影一閃,靈巧地躲避開。
長淵心下更氣,她這抹神魂力量,竟不弱于他。
再次打起精神,又被躲開。
女子眼中露出幾分無奈,“師尊這又是何苦?如今你我早就是一根繩索的螞蚱,自相殘殺,只會折損如今本就不多的力量?!?/p>
“你……”長淵識海中的虛影被氣得飄忽了下,卻到底停了下來。
不停也沒有辦法,他根本就奈何不了對方。
“這才對嘛,師尊是芙瑤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若是傷害自己或傷害芙瑤,可都會惹得芙瑤傷心呢?!迸友龐频纳碛?,靠近識海中長淵神魂之力所化的虛影。
白皙的小手覆上他的胸口,安撫似的輕拍了兩下。
長淵只覺不寒而栗,“你是魔?!?/p>
“師尊不妨再猜一猜?”那覆在胸前的小手,一路向上摸去,最后貼住長淵臉頰,將他的頭掰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兩道虛影離得極近。
瞳孔出映出彼此的面容。
“師尊再好好看一看我這張臉。”女子的聲音似乎意有所指。
長淵眉頭豎起,心底生出厭煩。
可夾雜在厭煩之中,卻還有一絲微妙的荒誕與期待。
他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難道是期待那清雅高潔的身影,也如自己一樣從云端墜入深淵?
似是捕捉到了他眼底這抹不合時宜的情緒,女子嘴角綻放出笑意。
“你猜到了,不是嗎?”
女子另一只手,也撫了上來,兩手掌心緊緊貼住長淵的臉頰,隨后又向后勾去,仰頭兩手緊勾住他脖頸,像是整個人都貼上來一般。
“你說如今,我是該喚你師尊,還是師兄好呢?”
長淵的身影輕晃了一下,在女子直勾勾的眼神下,虛影散開,退后一些才重新凝聚出人形。
說來可笑,如今他也只有在自己的識海里,才有一副人樣。
就在方才,女子口中呼出的熱氣噴灑上他臉頰時,他心底那絲隱秘的期待已被掐滅。
“不必再裝了?!?/p>
“若是本座猜得沒錯,如今你已無法脫離本座神魂?!?/p>
長淵劍尊目光中帶著審視,“不必再試探了。將一切原原本本告知本座,本座才可與你合作?!?/p>
“正如你說,我們?nèi)缃袷且桓K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隕俱隕,不是嗎?”
四目相對,長淵眼底再無懼意。
他賭,眼前這東西歸根結(jié)底,還是要倚仗他。
既如此,主動權(quán)便還在他手上。
果不其然,片刻后,女子輕笑一聲,“師尊說得也對,將話說明白才好合作。”
“師尊可了解魔焰?”
“要說便直說,本座耐心有限?!遍L淵冷著臉道。
“師尊還真是無趣?!迸悠擦似沧欤越又鴨枺骸澳菐熥鹂芍?,為何魔焰所化的魔物幾乎皆是獸形?”
長淵沒有開口,女子自顧地說了下去:“因為獸的欲望更直接,更純粹,魔焰滋生,依靠的便是欲望。”
“而人,雖有欲望,卻懂克制,太過復(fù)雜,難被魔焰擬化?!?/p>
女子的身影再度飄近,仰頭看向長淵,口中呼出的熱氣灑在長淵脖頸間。
“師尊不妨再猜一猜,我為何能夠化作為人,投生于世?”
“又為何長了這樣一副,令師尊牽腸掛肚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