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不久前,他與郁嵐清所說,佛門那位并無靈根,卻能依靠功德之力吸納靈氣,修煉到大乘的前輩。
只見佛子抬起右手,指尖打出一抹靈力,兩件法器之間緩緩升起一塊玉簡。
他將玉簡送入郁嵐清手中,“郁施主,這上面記載的,便是信善祖師一生所歷?!?p>郁嵐清接過玉簡,探入神識。
她雖急于為師尊的身軀延續(xù)生機,卻也不放心在不了解清楚前貿(mào)然動用佛門法器。
玉簡中的記載,她看得仔細認真。
相較于修真界,下屬那些凡塵小千界中靈氣稀薄,擁有修行資質(zhì)的人也少之又少,信善大師也是凡塵蕓蕓眾生中的一個,雖有慧根,卻無靈根。
連他所在寺廟的那位煉氣境主持都說可惜,依他對佛法的悟性和心性,若有靈根,必定能煉氣筑基,甚至被修真界佛宗接走,有機會參悟更加玄奧的佛法。
信善祖師對此倒是沒有太多遺憾,他是寺廟里的敲磬僧人,平常便守在殿內(nèi),負責在香客們叩拜磕頭時敲響大磬。
正是因此,他聽到過許多香客對佛像訴說的苦難,和所求之事。
二十載光陰,他共勸下三十一位想要輕生的香客,救下七個險些被山匪屠戮的村子,三次舍身進入因瘟疫而封鎖的村鎮(zhèn)、府邸,甚至憑借一己之力平息兩國之間的戰(zhàn)爭。
被他救下的人,加起來何止萬余?
在他拒絕帝王為他塑造金身佛像,惹惱帝王,險些被處死的當天,萬民請愿,他于砍頭臺上領悟了功德之力的力量,得以吸納靈氣,當場突破煉氣后期,抵住即將落下的刀子。
之后他也沒有忘記初心,依舊一生行善,哪怕后來離開凡塵小千界到了修真界后依然如此。
那件由百家衣所制的袈裟,就是他救下一百戶險些被妖邪滅口的人家后,由這些人家所贈。
那時他已有元嬰后期修為,這件袈裟他收下了,可就在當日他發(fā)現(xiàn)一對受妖邪吸食氣血,險些喪命的雙生子,因那對雙生子尚在襁褓無法承受丹藥、靈力,情急之下他決定將自己的功德之力引渡給兩個孩子,以此為他們延續(xù)生機。
這件袈裟,就是他當日所披。內(nèi)側(cè)有著他當日為給孩子引渡功德之力而繡的經(jīng)文。
郁嵐清將這塊記載信善大師生平的玉簡完整看完一遍后,又重復看了遍這一部分,心下稍稍松了口氣。
她先前還有些擔心,動用這佛門秘法,需要將袈裟披在師尊身上。
美丑倒是次要的,她主要不放心讓外物近師尊的身。
現(xiàn)在看,這袈裟是披在自己身上,她既不用擔心外物靠近師尊,也不用擔心師尊穿這百家衣而感到不適。
至于她自己,她不在乎這些。
美丑,凈否,都不重要。
唯有師尊一人重要。
將玉簡還給佛子,她已經(jīng)明白了這秘法該要如何施展,“弘一法師,不知現(xiàn)在可否開始?”
弘一點了點頭,向后退開一些距離,同時雙手結印,對準上方的穹頂打出兩道靈力。
郁嵐清注意到,原先有些昏暗的穹頂忽然透入陽光,隨著陽光而來的,還有周遭幾座佛塔上鑲嵌的圓珠。
這應當就是佛子先前說的,催動法器,動用秘法之時需要借助的佛珠的力量。
隨著這些佛珠懸停在這座佛塔正上方,那件漂浮在大磬對面的百家衣袈裟,也終于飄落了下來。
佛子弘一用靈力托著袈裟直接送到郁嵐清身前,“郁施主若準備好,隨時可以開始?!?p>“多謝?!庇魨骨逶俅蜗蚍鹱拥乐x,隨后意識沉入芥子空間,小心翼翼地將師尊,連同師尊身下的玉瑤椅,周圍的三塊小生生不息陣陣盤,和另外兩套防御陣、聚靈陣陣盤一同挪了出來。
和她一起進入佛塔的土豆與徐石,見狀也分別來到兩塊不同的陣盤后面,幫忙守著這些陣盤。
玉瑤椅上的人一如先前那樣閉著雙眼,從在嚴華宗出事,到重新出發(fā)抵達凈業(yè)宗,已經(jīng)過去超過三日。
但從椅子上的人身上,卻感受不到任何時間變化。
他的頭發(fā)、衣袍一絲不亂,不染半點塵埃,面頰雖然仍有幾分蒼白,嘴唇卻已沒有先前那般青紫,仔細看唇瓣滋潤,一絲干紋都不存在。
這是郁嵐清每隔一個時辰涂抹一次靈泉水的成果。
并不在嚴華宗靜航長老叮囑的那些事項當中,是她自己想到的。
佛子弘一的目光,也在椅子上的人臉頰與嘴唇上頓了頓。單一眼便能看出,椅子上的人被照顧得極好。
“郁施主,貧僧在旁為你們護法?!?p>道了一聲,他向塔門方向退開。
郁嵐清微微頷首,目光落回師尊身上,神色稍定以后,深吸一口氣,展開那件百家衣袈裟披在了自己身上。
隨后按照玉簡中記載的那樣,在師尊面對面之處三步遠的位置盤膝坐下,開始運轉(zhuǎn)起體內(nèi)的心法。
隨著靈力在經(jīng)絡中流淌,她隱隱感知到夾雜在靈力中的一縷金光。
內(nèi)觀經(jīng)絡,卻無法具體捕捉到這縷金光的存在,只能感受其散發(fā)出的那種接近于佛光的神圣氣息,和包裹在靈力四周的溫熱感。
身上的袈裟,也帶著幾分熱氣。
經(jīng)絡內(nèi)那股溫熱,卻無法被從體內(nèi)吸出。
郁嵐清輕咬了下舌尖,閉上雙眼,提醒自己心無旁騖,勿有雜念。
接著再次運轉(zhuǎn)心法,這一次不去糾結那股奇妙的感覺究竟與功德之力有什么關聯(lián),只一心一意想著,她要讓師尊氣血不斷,生機永存。
她要讓師尊活下去!
不知不覺,她的后牙咬緊,渾身仿佛憋著一股勁兒一樣。
師尊來歷非但,她知道,師尊所面對的問題必定不是自己這個境界能夠接觸到的。
也知道,師尊的敵人同樣來自上界,是高高在上的仙人。
仙人在與自己爭師尊的命。
可是……那又如何?
她要讓師尊活著。
這是她的信念,誰都不能摧毀她的信念!
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仙神欲擋,屠仙殺神,又有何妨?